“找到了。”路明非將陈雯雯说的那本书拿了下来,他轻轻拍了一下封皮上的薄灰,“又是这个类型你貌似很喜欢看这种意识流的作品。”
“谢谢”陈雯雯从他手中接过书,目光聚焦在书封,“其实意识流的文字-很美丽。””
无边无际的大海只显露了一个微小的剪影,却足以將孤岛上的灯塔完全包围,塔顶闪耀的微弱光芒,却將海平面映照成另一种顏色。
只是一个封面而已,陈雯雯却已经有点进入状態了。
“意识流很美的前提是读者得有足够的想像力和共情能力。”路明非低声说道,“而且,还得让读者去忍受作者那时优时劣的措辞水准,要是在意识流文字里再加入数不清的代指和修辞呵,祝那个作者能卖出去自己的作品吧。”
听见路明非这么说,陈雯雯倒是有点小小的不高兴了,她昂起脸递给路明非一个不太认同的眼神,刚想反驳,却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她只得有些不满的別过脸去,当没听见路明非刚刚那一大堆反驳她的话。
她热爱那些富有想像力和充满意境的文字,可惜她的这点小爱好註定得不到大多数人的认可。
这时,路明非的嗓音再次流动,於空气里弹奏出清脆的迴响。
“但欣赏意识流这种事放在你身上就很合理了。”
陈雯雯闻言一愣,她抬头看向路明非,却见路明非隨意的在摆弄著书架上书籍的位置,却根本不知道她被这短短的一句话勾起了心思。
於是她只能小声追问:“为什么合理呢?”
“对於一个已经能把《情人》倒背如流的人来说,每天仍旧要坚持抽出一点时间来翻一番那本已经被翻开了无数遍的书,甚至每次阅读时都保持著一丝不苟,从来不略过、忽视某一段无关紧要的对话—-你知道我在说谁。”路明非停下手里的动作,对著书架上的布局满意的点了点头。
做好这一切,他的目光落在了陈雯雯那带著疑惑的脸颊,並说:“沉浸於文字的世界,既是你的爱好也是你的天赋,对於你来说,没有比意识流的文学作品更適合你了,充满象徵性的写景、主角那看似隨意却十分深刻的表情或言语、抽象的修辞和比喻你愿意心思理解那些文字,並將它们化作砖瓦为你的思想殿堂加固穹顶。”
路明非在看清了陈雯雯的底色以后,其实不太好概述她这个人。
坐在鞦韆上,乘著阳光和微风的文艺少女翻动著手里的书本,纸张和风声一起滑动,可这只是路明非眼里的美顏滤镜。
当他彻底剔除掉这些滤镜之后,那藏在外表下的东西便会十分清晰的呈现在他眼前。女孩喜欢翻阅《情人》,但不是在看杜拉斯一笔一划所写下的情慾和故事,而是在共情故事里的主角们被时代、阶级、欲望所撕裂的情绪,她享受著那种绝望的美,也自虐般的感触著主人公们鲜活的痛苦和欲望。
纯洁和文艺,这两个词语是路明非以前用来概述陈雯雯的,现在他要加上第三个词一一病態。
人话就是她心底可能有点字母倾向。
陈雯雯喜欢看意识流小说,这当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她这样的人就是喜欢去看那些东西,
跳跃的思绪、模糊的意象、某个瞬间在文字里无限拉长。这是一个浩荡的情绪迷宫,陈雯雯享受著在情绪迷宫里迷失、沉溺的感受。
看著路明非那如鹰隼般锐利、又如旁观者般平静的双眸,陈雯雯心下一紧。她只是觉得,比起那些另有所指的话语,路明非现在的眼神其实更让她费解和不適。
就像是—一把锐利又独特的手术刀。哪怕病患不打麻醉,也能让对方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被一点点的割开皮肤,露出里面那些或许连病患自己都不清楚的东西。
她轻轻咬了咬嘴唇,从胡思乱想中抽离,並低声说:“这本书还是很有参考价值的,形容词的运用、敘事和理想的结合,还有我確实有点想看看这本书,好久没翻开过———”
“哦。”
陈雯雯说了一大堆,路明非只是回应了这样一个简短的音符。
他的视线扫过陈雯雯沾著灰尘的手,扫过陈雯雯垂下的眼帘。社团教室里的安静在简短的音符后达到了顶点,窗外浙沥沥的小雨,现在都显得格外的吵闹。
空气里挤著粘稠的安静,沉甸甸的,又很闷,让人胸口堵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