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记,去哪?”
秘书连忙跟上。
“去陈岩石家。”
沙瑞金的语气不容置喙。
车子在老旧的家属院外停下。
沙瑞金没让任何人跟著,独自一人走向那栋斑驳的居民楼。
楼道里光线昏暗,空气中飘著一股饭菜和霉味混合的气息。
他放慢脚步,走得悄无声息。
还没到门口,一阵压抑著怒气的说话声,就从虚掩的门缝里传了出来。
是陈岩石的声音,苍老但依旧洪亮。
“老书记,您就放心吧!这事儿完不了!”
沙瑞金的脚步瞬间钉在了原地,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老书记?
哪个老书记?
在汉东,能让陈岩石心甘情愿叫“老书记”的,只有一个人——赵立春!
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大风厂这帮工人,我都发动起来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沙瑞金不是能耐吗?我倒要看看,他怎么收场!”
陈岩石的声音里透著一股豁出去的狠劲。
“对,对!您说得是,不能操之过急。但我这口气咽不下!我儿子还在里面!他沙瑞金一来,就把我儿子给关了,这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陈岩石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但怨气未消。
“我明白,扳倒他不容易。但您放心,我这把老骨头別的干不了,给他添添堵,让他焦头烂额,还是办得到的!大风厂的事情不会就这么结束,即便这次扳不倒他沙瑞金,我也要让他吃不了兜著走!”
“砰”的一声,像是掛断了电话。
沙瑞金站在门外,一动不动,仿佛一尊石像。
夜风从楼道口灌进来,吹得他衣角猎猎作响,也吹得他心里一片冰寒。
他原本还带著一丝期望,一丝想去沟通、去解释的念头。
他以为陈岩石只是一时糊涂,被救子心切蒙蔽了双眼。
可现在,这通电话,像一盆冰水,將他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什么救子心切,什么老糊涂了,全都是狗屁!
这根本就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政治攻击!
陈岩石不是棋子,他就是心甘情愿的武器,而握著这把武器的人,正是他沙瑞金在汉东最大的对手——赵立春!
沙瑞金缓缓抬起头,看著那扇紧闭的门。
门后,不再是一位值得尊敬的老革命,而是一个与他真正的敌人沆瀣一气的政敌。
他眼中的最后一丝温度,也隨之消散。
他转身,沉默地走下楼梯,脚步比来时沉重了千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