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瑞金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他环视一圈,目光在高育良和刘开疆的脸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了桌面上。
“同志们,这么晚把大家叫来,事发突然,也事关重要。”
他的开场白平淡如水,却让高育良和刘开疆的心同时沉了下去。
越是这样平静,风暴往往越是猛烈。
“今天,只谈两件事。”
沙瑞金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大风厂的职工安置问题。省政府要拿出具体方案,要快,要稳妥。不能让我们的工人同志流血又流泪,更不能让他们对党和政府失去信心。刘开疆同志,这件事,你牵头。”
刘开疆连忙点头,身体微微前倾,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態。
“是,沙书记。省政府已经成立了专项小组,正在积极研究对策,保证儘快拿出一个让大部分职工都满意的方案。”
他的声音有些发紧,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沙瑞金不置可否,转而看向高育良,语气陡然转冷。
“第二件事。大风厂的火,是谁点的?工人的情绪,又是谁在后面煽动?”
来了!
高育良和刘开疆心里同时咯噔一下。
高育良扶了扶眼镜,镜片反射著灯光,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他沉吟片刻,用他一贯沉稳的语调说:“沙书记,我认为,这件事要慎重。工人群体的情绪,有时候很容易被一些別有用心的人利用。但究竟是谁,在没有確凿证据之前,我们不宜妄下定论。政法系统会全力配合调查,一定把隱藏在幕后的黑手揪出来。”
他说得滴水不漏,既表明了態度,又把皮球踢了出去。
沙瑞金嘴角勾起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笑意,只有冰冷的讥誚。
“慎重?育良同志,火已经烧到省委大门口了,你还跟我谈慎重?”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锤子,重重敲在高育良的心上。
高育良的脸色微微一白。
“我听说,”
沙瑞金的目光在会议室里缓缓移动,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每个人的脸,“有人打著『为民请命的旗號,乾的却是破坏稳定,挑战政府的勾当。甚至,把一些德高望重的老同志都推到了前台,当成了枪使。”
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杯盖与杯沿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噠”声。
“育良同志,你说,这把枪是谁递过去的?又是想打谁呢?”
高育良的心臟猛地一缩。
他听出了沙瑞金话里的深意。
“德高望重的老同志”,除了陈岩石还能有谁?
沙瑞金知道了什么?
知道了多少?
他强作镇定:“书记,您说的这种情况,性质非常恶劣。这绝不是简单的群体性事件,而是有预谋的政治事件。我建议,由纪委的田书记和公安厅联合成立专案组,彻查此事!不管涉及到谁,不管他的地位有多高,资格有多老,都必须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高育良这一手以退为进玩得漂亮,瞬间將自己摆在了和沙瑞金同一阵线的位置,甚至把调查的级別提得更高,表现出了一副大公无私、铁面无情的姿態。
然而,沙瑞金只是静静地看著他,眼神深邃得像一口古井。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