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来吧!”
“是!”
王爷接过属下递来的家书,看了眼那名负责观察他的太监,旋即拆开家书,逐字逐句的查看。
直到看完家书里面的所有內容,他才轻轻地放在桌上,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揉著眉心。
【老头子……你这试探,也太直白,太狠辣了些……】
【用母妃的手,来点燃儿子们的野心?你是嫌现在的火还不够旺吗?】
【还是说……你已经开始怀疑到我的头上了?】
种种念头在他心中电闪而过。
他能清晰地想像出母妃写下这封信时是何等的惊恐和无奈,也能感受到这薄薄一张纸背后所蕴含的、来自他父皇那冰冷刺骨的猜忌和帝王心术。
这是一种阳谋。
是父皇在逼他们这些儿子表態,逼他们暴露野心,或者逼他们犯错。
如果他们表现得过於热切,便是覬覦储位,其心可诛。
如果他们表现得过于谦退,则显得虚偽,同样引人怀疑。
甚至,如果他们毫无反应,也可能被解读为城府极深,包藏祸心。
沉默良久,王爷重新睁开眼。
那双锐利的眼眸中,此刻没有了平日的慵懒,也没有了在黑暗房间內的冷静沉著,反而流露出一种近乎真实的疲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被至亲之人如此算计的痛楚。
他提起笔,却没有立刻蘸墨,而是对著空白的信纸,仿佛在自言自语。
声音低沉而沙哑,恰好能让隱藏在书房外的探子和奉命观察他反应的太监隱约听到:
“父皇啊父皇……您这是要把儿子们,都放在火上烤啊……”
他的语气中带著浓浓的无奈,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大哥刚去,尸骨未寒,朝局动盪,您不思稳定人心,反而用这种手段来试探自己的骨肉……”
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苦涩至极的笑容:
“储君之位?那是天子钦定,岂是儿臣敢妄加议论的?”
“儿臣只想为父皇守好这辽阔的疆土,使我大明的百姓能安居乐业,便是对父皇、对大哥最好的交代……”
这番话,听起来情真意切,充满了忠君爱国、不慕权位的『贤王风范,更是將对大哥朱標的兄弟之情抬了出来,占据了道德制高点。
但若仔细品味,那句『天子钦定,岂是儿臣敢妄加议论,又隱隱透著一丝对父皇这种试探方式的不敢苟同和轻微抗议。
说完这些,他似乎下定了决心,开始蘸墨书写。
他写得很慢,字跡沉稳有力,一如他平日的风格。
回信的內容与他刚才的自语几乎一致。
先是表达了对父皇的身体和朝局的担忧,接著深切缅怀了大哥朱標。
然后郑重申明自己绝无覬覦储位之心,只愿为国效力,最后恳请父皇保重龙体,勿要为此等事过度操劳。
通篇下来,態度恭顺,言辞恳切,情真意浓。
完全是一副『忠孝贤王的模样,找不到任何可供指摘的野心流露。
写完后,他仔细封好信件,朝那名观察他的太监,客气道:“有劳公公,即刻送往京城,呈报父皇。”
他的语调十分平淡,听不出任何异常。
做完这一切,他便再次靠回椅背,望著跳动的烛火,脸上那抹苦涩和疲惫渐渐褪去,重新恢復了往日的慵懒和平静。
只是,在那平静的眼底最深处,一丝极淡极淡的、难以捕捉的光芒,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