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十年寒窗,金榜题名,一心想要辅佐君王,开创盛世。
可到头来,换来的,却是与那些人为伍。
他握著那份轻飘飘的圣旨,只觉得它重逾千斤。
他从人人称羡的天之骄子,一瞬间,跌入了泥淖之中。
这是苏太后在敲山震虎,在告诉新帝,也在告诉满朝文武。
顺她者昌,逆她者亡。
他知道,这不是萧澈的本意。
可他,又能如何?
那一日,他站在英国公府的门前,寒风凛冽,吹透了他单薄的官袍。
他从一个拿笔桿子的文臣,变成了一个要握钢刀的武夫。
他没有绝望,也没有颓丧。
只是心中那股不甘与愤懣,像一簇火苗,被这盆冷水,浇得更旺了。
他的人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推著,滚滚向前。
他甚至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每日与那些京中的紈絝子弟为伍。
听他们说著污言秽语的浑话,看他们为了一个妓子爭风吃醋,大打出手。
空气里,永远瀰漫著汗臭与劣质酒气的味道。
这与他过去二十年的人生,格格不入。
他以为,他的人生,便会在这无尽的灰暗与压抑中,消磨殆尽。
直到他再一次,路过了府中的绣房。
他面无表情地走在抄手游廊下,寒风卷著雪粒子,打在他的脸上,生疼。
就在这时,一缕极清浅的笑声,像一根羽毛,轻轻搔过他的耳膜。
他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侧头望去。
绣房的窗户半开著。
一个穿著青色比甲的丫鬟,正低著头,专注地绣著一朵缠枝莲。
许是听到了同伴说了什么笑话,她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抬起头,那双乾净清澈的杏眼,便毫无徵兆地,撞进了他的视线里。
那双眼睛里,盛满了揉碎的星光与暖阳。
没有畏惧,只有一丝不小心被抓包的惊慌,和来不及收敛的、纯粹的笑意。
那一瞬间,周从显觉得,自己那颗早已被冰封的心,似乎被这暖阳,烫出了一个缺口。
往后,他从燕卫营回府,总会有意无意地,绕路经过绣房。
他知道了她的名字。
姜时窈。
一个很好听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