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英国公府的长子。
这个名头,听起来风光无限。
可只有府里的人自己知道,这国公府的荣光,早已是昨日黄。
父亲是个温厚有余,却魄力不足的君子。
他在工部领著一个閒差,既不得罪人,也办不成什么大事。
陛下的恩宠,隨著祖父的离世,一日薄过一日。
那时的英国公府,看著华丽,实则艰难地维持著体面。
父亲將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他这个唯一的嫡子身上。
书房里,父亲总是一边嘆著气,一边抚著他的头。
“爹不是做官的料,撑不起这门楣。”
“这偌大的家业,日后,全要靠你了。”
“你必须要比所有人都优秀,比所有人,都站得高。”
父亲的殷殷期盼,像一座无形的山,沉甸甸地压在了他尚且稚嫩的肩膀上。
他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別的国公府世子还在斗鸡走狗,嬉闹玩乐时,他已经將四书五经倒背如流。
別的孩子还在为了一块糕和姐妹爭抢时,他已经能提笔写出一篇像样的策论。
於是,他成了所有人口中“別人家的孩子”。
每当母亲赵氏带著他和姐姐们去赴宴,总能听到那些夫人们艷羡的夸讚。
“周夫人真是好福气,瞧瞧从显这孩子,小小年纪,便如此沉稳有礼。”
“是啊,我家那个混世魔王,若是有从显一半儿懂事,我便是烧了高香了!”
母亲的脸上,总是掛著得体而骄傲的微笑。
而他,只是安静地站在母亲身后,垂著眼帘,接受著四面八方或审视,或讚许的目光。
他知道,这些夸讚的背后,是同龄人毫不掩饰的嫉妒与疏离。
都是十几岁的少年,正是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年纪。
这样的话听多了,难免会生出心气儿。
宴会的角落里,那些与他同龄的世家子弟,看他的眼神,总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哼,假正经!”
“整日里就知道抱著本破书,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从未辩解过一句。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他与他们不同。
他们可以肆意张扬,可以闯祸胡闹,自有蒸蒸日上的家族为他们兜底。
而他,要成为日渐衰微的周家兜底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