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铭章缓缓合上卷宗,眼中寒光乍现。
“谢家果然动手了。”
幕僚忧心忡忡:“谢氏一直觊觎陆家掌族之位,如今趁三房嫡子年幼,欲行废立之事。若非戴娘子及时寻回哥儿,恐怕今日朝堂之上已有流言四起。”
“可惜啊……”陆铭章冷笑,“他们低估了一个人。”
“谁?”
“戴缨。”
他站起身,负手踱至窗前,望着被雨水冲刷的庭院。
“她明知退回上香是示弱之举,却依然为之;她面对三弟的示好不动声色,甚至主动切断联系;她在众人面前始终卑微恭顺,实则步步为营,洞悉全局。这样的人,岂会是任人摆布的棋子?”
幕僚恍然:“所以她寻回哥儿,并非单纯出于情义,而是看清了局势??若陆家动荡,她也将失去最后庇护之所。”
陆铭章点头:“聪明人从不做无益之事。她救的不只是崇哥儿,更是她自己的命。”
他沉默片刻,忽然道:“传我命令,即日起,戴氏每月可入祠堂上香两次,另赐《女诫》一部、玉观音一尊,以彰其德。”
幕僚惊讶:“这……逾制了。即便是嫡系庶女,也难享此等殊荣。”
“那就说是我的意思。”陆铭章淡淡道,“就说,这是我对亡妹的追念。”
夜更深了。
戴缨坐在灯下,听着檐下雨声淅沥。归雁刚从外头回来,神色紧张。
“娘子,大房刚刚颁下新的赏赐,比昨日更多。而且……允许您每月两次入祠上香。”
戴缨握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颤。
她知道,这不是恩典,是警告。
陆铭章终于出手了。他不再试探,而是直接将她置于光照之下??让她成为所有人眼中的靶子,也让她的每一步行走都必须如履薄冰。
“他让我明白一件事。”她轻声道,“当他开始嘉奖我时,才是真正开始防备我的时候。”
归雁颤声问:“那我们该怎么办?”
戴缨吹熄烛火,在黑暗中静静坐着。
“继续低头。”她声音很轻,却坚定无比,“低头做人,仰头做事。让他们以为我甘于平凡,却又离不开我的存在。”
雨声中,远处传来更鼓三响。
而在陆府最高的观澜阁上,陆铭章凭栏而立,手中捧着一本泛黄旧册,封面题着四个小字:《解春衫录》。
那是他年轻时亲手所书的一部诗集,其中一首写道:
“解尽春衫不解心,浮生何处觅知音?
千山暮雪皆非你,一砚寒烟只为君。”
他轻轻摩挲着那行字迹,唇角浮起一丝苦笑。
他知道,这个名字背后的女人,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怯懦无助的孤女。她像一把藏在锦缎里的刀,温柔包裹着锋芒,等待时机,一击必中。
而他自己,也不再是那个可以冷眼旁观的兄长。
这场宅斗,早已超出了权力与继承的范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