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婆子跪伏在地,颤声道:“回大人,哥儿平日乖巧听话,奴婢一时疏忽……”
“疏忽?”陆铭川冷声打断,“崇哥儿自幼畏水,怎会主动靠近湖岸?况且夜间风凉,他衣裳单薄,若非有人引诱或惊吓,断不会独自乱跑!”
此言一出,满堂皆静。
陆铭章目光锐利扫向弟弟:“你怀疑有人蓄意为之?”
陆铭川点头:“不止怀疑。我在湖中搜寻时,发现岸边芦苇丛中有折断的草茎,方向指向西北滩。而摊车所在正是那一带。若只是偶然躲藏,为何偏偏选在最偏僻角落?且他身上并无湿痕,说明并未落水,而是被人抱至湖边再放下。”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我怀疑,有人想借机制造‘溺亡’假象,嫁祸于府中某人,或是借此动摇我家根基。”
厅内一片哗然。
陆铭章神色不动,只缓缓道:“那你可有证据?”
“尚无确证。”陆铭川坦然道,“但孩儿体内查出微量安神香灰烬,此香多用于安抚惊悸,通常由医馆配制。而昨夜宴会期间,只有两位客人携有此类香囊??一是谢氏族亲谢元朗,二是……戴氏。”
众人哗然回头看向门口。
戴缨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门边,一身素色襦裙,神情平静。
“戴娘子?”陆铭章沉声问,“你昨夜带了安神香?”
戴缨上前一步,福身行礼:“回大人,确有此事。我素来浅眠易惊,随身携带一小包香粉以防万一。但这香我从未离身,也未曾赠予他人。若需查验,可命人搜我厢房。”
她说得坦荡,毫无惧色。
陆铭章凝视她良久,忽道:“不必搜了。你若有心害人,昨夜就不会亲自涉险寻回哥儿。”
他转向陆铭川:“此事暂且压下,暗中追查香源去向。另调换哥儿身边所有近侍,尤其是原属谢氏推荐之人。”
散会之后,戴缨缓步穿过回廊,归雁紧随其后,忍不住低语:“方才真是险极!若他们真去搜房……”
“不会。”戴缨轻声道,“陆铭章不信我有问题。他若真疑我,昨夜就不会站在窗外听完整场对话。”
“可三爷当众提及你带香……是不是故意试探?”
戴缨脚步微顿,眸光幽深:“或许吧。但也可能是保护。他知道一旦有人想借香粉栽赃,就必须先绕开我这个‘持有者’。这样一来,真正的幕后之人反倒不敢轻易动用那批香灰。”
归雁听得心惊:“所以三爷是在替你挡刀?”
戴缨没有回答,只是抬头望了一眼天空。
云层渐厚,似有雨意。
午后,雷声隐隐,细雨洒落庭院。戴缨正在房中抄写佛经,忽闻叩门声。
开门一看,竟是陆铭川遣贴身小厮送来一只紫檀木盒,附字条一张:“昨夜遗物,恐污损,请慎察。”
她打开盒子,里面赫然是那条并蒂莲花香囊,已被仔细清洗晾干,边缘还用同色丝线重新锁了边,针脚细密工整,显然是出自高手绣娘之手。
她指尖轻抚过香囊上的诗句??“春衫解尽意迟迟”。
原来他还记得。
她闭了闭眼,将香囊收入妆匣底层,取出一张素笺,提笔写道:“香囊蒙洁,感激不尽。然私物不宜久留外室,望君自珍。”封好信函,命归雁原样送回。
傍晚时分,雨势转急。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书房窗棂。
陆铭章独坐案前,手中拿着那份退回来的信。窗外雷鸣滚滚,如同战鼓催阵。
幕僚匆匆进来禀报:“大人,查到了!昨夜值守的两名小厮,曾收受谢府管家银钱,答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那批安神香,正是谢元朗随行药童所携,已在今日清晨悄然销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