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华棠临别时那沉静支持的眼神,是她此刻唯一的心灵锚点。
乾元殿内,檀香清冽,却掩盖不住权力中心特有的冰冷威压。
皇帝萧景琰并未如常高踞龙椅,而是背对殿门,负手立于那幅巨大且标注着大梁万里疆域的山河图前。
他身姿挺拔,明黄的龙袍在昏暗光线下也难掩尊贵,但那背影却透着一股沉重的孤高。
“臣沈清弦,参见陛下。”沈清弦入内,依礼深深叩拜,额头触及冰凉的金砖。
殿内一片沉寂,唯有更漏滴水的声音,缓慢而清晰,如同倒计时般敲在人心上。
皇帝仿佛没有听见,依旧凝视着疆域图上的某一点。
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一寸寸挤压着殿内的空气,也压在沈清弦紧绷的神经上。
良久,皇帝才缓缓转过身。
他的目光如探照的炬火,锐利的审视落在沈清弦伏低的脊背上,更带想要剥开皮肉看透灵魂的探究。
他没有立刻让沈清弦起身,只是沉默着一步一步踱到她面前。
那明黄的袍角在她低垂的视野里移动,每一步都踏在她的心尖。
“沈卿,”皇帝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平静,听不出丝毫喜怒,却字字千钧。
“北狄败退,边关暂安,你运筹帷幄,身先士卒,居功至伟。”
这是褒奖,亦是铺垫。
沈清弦维持着躬身的姿势,声音沉稳如旧,不见丝毫居功自傲:
“此乃臣分内之责,将士用命之功,臣不敢居功。”
“分内之责……”皇帝重复了一遍,语气微妙莫测,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玩味。
他踱开两步,旋身再次面对她,目光锁定了她的眼睛:
“那守护公主,令她凤体安康,心境愉悦,无忧无虑,这……可也是你分内之责?”
话题陡然转向,直指核心。
沈清弦心头猛地一凛,如同被冰冷的箭矢射中。
正题来了!
她强迫自己维持镇定,声音竭力平稳:“殿下是臣之妻,令殿下安康喜乐,顺遂无忧,自是臣之本分。”
她强调了“妻”与“本分”,试图将对话拉回夫妻伦常的范畴。
“本分?”皇帝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词,喉间逸出一声短促的轻笑。
但那笑声里淬满了冰碴,毫无暖意:
“那你告诉朕,”他倏然俯身,拉近了距离,那帝王独有的威压扑面而来,目光锐利如刀锋,几乎要将沈清弦的冷静割裂开来。
“你与华棠成婚已近三载,为何至今膝下犹虚?!
偌大公主府,冷清至此,这便是你尽的‘本分’?嗯?!”
最后那一声上扬的鼻音,蕴含着雷霆般的质问与不容置疑的压迫。
果然,终究还是绕回了这最致命的子嗣之事!
而且是由皇帝本人,在这象征最高权力的乾元殿,如此直接、如此赤裸地质问。
其分量和压力,远非皇后在凤仪宫那含蓄的施压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