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瞒不住。
唐绮身上有浑然天成的帝王气势,尊贵逼人,锋芒毕露。
当初在衍城初见时,杨依依便觉察到,如今这气势更盛许多。
杨依依起身跨过茶碗残尸,跪到唐绮跟前,俯身叩头,和盘托出。
“那实在太令人匪夷所思了,臣着实怕……”
“怕朕步皇爷爷后尘。”
“陛下大慧!”杨依依直起身子,看着唐绮道:“臣不愿表什么衷心,好听的话谁都能张口就来,可那无用。但臣望陛下垂怜,瞧清唐国眼下大势,景国世子还在宫中为质呢!”
“那便是确有其事了。”唐绮托腮,手指磨磋下巴,低眸沉思片刻,道:“朕早先一直在想第九十九蛊,从而疏忽了。分明叫奚地百蛊杂集,怎会平白无故少了一蛊。”
殿内地龙烘得热,就近还烧着炭盆,杨依依额上起薄汗,取袖袋中的绢子擦了擦。
“臣……早年刚读完奚地百蛊杂集时,就已见帝王心,那转魂长生之蛊术,定然是妖言惑众,否则何至于让陛下的皇爷爷乃至陛下的父皇,更甚至是景国,都将奚地弹丸小国敬为上宾多加礼待呢?”
唐绮一静,心中云雾渐渐拨开。
杨依依飞快掀起眼帘,偷偷观了她神色。
“陛下,那两页纸并非臣不愿奉上,是当年得到此书,看后便焚毁了的疯魔之言,若陛下因此要降罪于臣……”
唐绮抬手,阻了杨依依后面的话。
“不如,你同我说说,那转魂蛊后边儿还详写了什么,你当初无心仕途,根由在此处,想必记得很是清楚。”
眼瞅着天就快亮了,卯正就是早朝,唐绮没功夫再同杨依依耗,宣纸上的墨迹还没干透,便裹成手卷,虚握着离了座。
杨依依见她走出两步,龙袍下摆便直抵自己面前,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再次俯下身。
“臣已忘光了……”
唐绮宣召她,本就是要从她嘴里要出个果,既是真的毁掉第一百蛊,长生之说和转魂蛊便是存在,不论真假,存在,便是唐绮想要找出的果。
“早朝前,你便在此跪着吧。”
女君的语气是平稳的,听不出喜怒,杨依依叩首,却不再敢直起身-
两个时辰前,坤宁宫偏殿。
风声摇动窗扉,拍出啪啪响声,又有铃铛声紧随其后,好似穹檐下的宫铃在晃荡。
燕姒从睡梦中醒转,趿鞋下地去掌灯。
偌大的坤宁宫里,如今只剩下她能知晓,那不是宫铃的声音。
叮叮当当,叮当,叮当。
一袭暗紫色闪入殿中,停在光亮背后。
燕姒霎时屏住呼吸,僵着脖子,轻声道:“师父,您缘何来了?我在禁足,坤宁宫中守卫森严……”
话音未尽,两只惨白的手握住了燕姒的双肩,使她不由得一颤。
大祭司的红唇,被燕姒手中烛火照得更是妖艳。
那唇一开,一合。
“为师收到了消息,你可知,你今夜有险。”
燕姒强行定住心神不擅动,装乖卖傻道:“什么?陛下只是让我在坤宁宫禁足啊。哪来的危险?”
大祭司轻笑,掰动她肩膀让她转身面向自己。
冷冰冰的手抚过燕姒鬓间散下的发丝,将其捋至耳后。
动作何其亲昵。
“徒儿,你在宫中消息闭塞,不知道也情有可原,为师何忍你有性命之危,特此前来相助。”
燕姒被她带着往回走,二人行至卧榻,一道坐在床沿。
晞牵握燕姒的手,汲取燕姒掌心的暖意。
“怎么?女君还没将你的身子调理好?出这么些虚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