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绝不会只图个人私利,而乱娘娘为陛下所图长远之计!”
“甚好。”杨昭抱着袖,推开那只杯,“王路远已再为本宫可用之人。再看,这只杯子么,是御林军和神机营改制后的都军,现由于家小儿于进掌管,于进虽年轻,诚然,他仍是敢于冲锋的少年英豪,辽东军南下援鹭城之战就能得见一斑。而今,南北两大营和神机营合并,与皇城内的御林军、神机营改建的都军办事处两厢互通有无,在他的管制下,已逐渐步入正途。”
“他是辽东于家人,娘娘所求,他必定不会相助。”
“是了。”杨昭又将此杯推至旁侧,“最后这只杯子是你。”
江守一眼中惊浪。
“你乃死士,由先帝设计送到本宫面前,由本宫‘搭救’悉心培养了这许多年,手上功夫和领军才干本宫都信得过,但对付锦衣卫,在此时便是大材小用,交给禁卫军主将更合适。你另带一队人马,去替本宫去挡住于进这只猛鹰。”杨昭定眼看着江守一,“你能做到对么?毕竟你是……江家人。”
江守一听闻此言,那惊浪化巨涛,直冲天灵盖。
杨昭不仅知道她是先帝安插的,还知道她的身世!
大骇下,江守一道:“娘娘……”
杨昭目不转睛,眼底冷然:“此去若成事,江家,本宫就不追究了。”
殿中死一般地静。
须臾,江守一长长呼出一口气,语带出几分哀凉。
“娘娘都已谋划好了不是么……”
“不错。”杨昭正色,从袖中取出玉牌,递到她眼前,“本宫已命人切断都军办事处传令南北大营的路,你携此玉令,率元福宫中现今所有隐卫,尽可能把于进拦在忠义侯府,如若失利,在卯时以前,切勿让他踏进端门即可,立时就去。”
江守一神色木讷,人接近麻木,她想起了唐绮。
两年多前,成兴帝将一颗石子丢进看似风平浪静的浑水里,已故大将军于颂抛妻弃子的传闻洒满椋都大街小巷,坊间一时沸议纷纭。
杨昭坐不住了,令江守一立刻南下,催唐绮返回都中。在响水郡客栈里,唐绮对江守一动怒。彼时的唐绮就已经把握全局,不喜人悖逆。
再后来,大殿下唐峻继位,迫唐绮出都,唐绮固执,非要携妻一道前往鹭州,江守一奉命阻拦。
长公主府中密道里,二人交手。唐绮三言两语,便占尽上风。那会儿唐绮说江守一是个蠢的,毫无长进。而今看来,江守一的确蠢。
她并不惜命。
她将一生都献给了唐国皇族,从未生出过半点儿异心,但她和她的胞姐江平翠,又有什么区别?终究只是权势下一枚不足挂齿的棋子罢了。
而她所依附者,一旦事败,她死不足惜,江平翠临去前的托付,却不能成化为空谈。江家……
江家只剩下她了。
她不能死!昭太妃不能走上绝路!
杨昭的声音细沉,形成不可违抗的箭在弦上。
“本宫受过杨淑君算计,元福宫内,如今人人可战,你无需太过担忧。”
两人视线相对,对视须臾,江守一的话方得以冲出喉头。
“娘娘如何要做到这等地步,岂不是让你自己陷入……陷入……为何不,再好好同陛下推心置腹地详谈?”
杨昭叹气:“那便是本宫自己的事儿了。”
杨昭心意已决,再无回旋之地。
江守一跟随杨昭身侧多年,已然明了,她接下玉牌,垂首漠然起身出去。
外头刮起飓风,一股脑地扑将进来,接连扑灭数座灯盏。
杨昭抬臂,揉了揉有些发胀的额角。
她瞧了瞧外间雾蒙蒙的天色,愁绪满腹,心道,本宫这个女儿,倘若当真能说通,又何至于我母女二人,要走到如今这步?-
炉里的香又烧光了。
杨依依如坐针毡,曹大德奉茶后,殿内侍奉的内宦全都退到了外间,她已经在这里坐了快一炷香。
唐绮将人传来,却不问话,只伏案翻阅卷宗,不时用朱笔在手旁的宣纸上勾勾画画,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因国君静着,内阁大学士还不好冒然开口询问。
枯等许久,唐绮终于搁下了笔。
她抬眸便问:“关于奚国蛊书一事,杨卿对朕,可有隐瞒之处?”
哐当声骤起骤歇,杨依依手里的茶碗摔出去跌得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