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什么意思?”程久的脚步倏忽一顿,犹如困兽陡然嗅到陷阱的危险味道,她眼神几不可察地凝滞了一瞬。
空气里仿佛有一根无形的丝线骤然绷紧。
面对诘问,苏怀堂竟还有闲情逸致,低笑出声,“与其浪费唇舌说给你,恐怕久久姑娘也是不信的,不若,让你亲自来感受下。”
他将手指慢条斯理地、一寸寸地按进自己右腿血肉模糊的伤口里,直至触及森然白骨。
剧痛莫名袭来!
程久眼前一黑,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蚀骨般的剧痛!仿佛那伤口同样撕裂在她身上!
苏怀堂同样疼得闷哼出声,冷汗涔涔,可抬眼看向她时,目光里却满是讥诮的笑意,仿佛在享受她此刻的惊愕。
“……你、你刚才给我吃得是什么?!”程久痛得声音发颤,电光火石间将言情情形与那粒黑色药丸联系起来。
苏怀堂隐忍喘息着,指间染血,却笑着低哑道:“同心蛊……你方才吞下的,是另一半。”
“苏怀堂,你找死!我杀了你!”
疼痛阵阵袭来,程久面色苍白,连唇色都淡得近乎透明,原本无情也含笑的双眸,此刻凝结成两湾深不见底的寒潭。
蚀骨之痛让她眼前发黑,却凭一股狠劲抓起地上散落的匕首,踉跄着朝着苏怀堂凶狠地扑过来。
程久狠厉的一扑不偏不倚撞上苏怀堂露骨的腿伤,钻心剧痛让两人同时闷哼一声,冷汗瞬间浸透衣衫,却都咬着牙咽下了惊呼声。
程久脚下一空,站立不稳间,两人如同纠缠的藤蔓齐齐滚落。
身体在碰撞间失了分寸,苏怀堂的手无意间扣住她的腰,掌心灼热的温度毫无阻隔地烙印在少女腰际,那力道带着不容挣脱的强势。
程久则不甘示弱地仰头,冰冷冷的眼神似乎要刺穿他,近在咫尺的纠缠间,几缕散落的发丝随之缠绕上他的颈脖,如同无声蔓延的黑色藤蔓,缱绻而致命。
两人急促的呼吸在方寸之间凶狠地交错、碰撞,吸入的皆是对方的气息,滚烫得让周遭空气都变得稀薄。
这一刻,厮杀的欲望与侵占的念头在呼吸间交织,模糊了恨与欲的边界。
程久被苏怀堂下意识收紧的手臂困在胸膛与地面之间,匕首却抵着他心口。
苏怀堂额角冷汗涔涔,死死扣住她持刀的手腕,他的嗓音比平日低哑几分,像被砂纸磨过的弦,带着一丝不自知的缱眷,清晰地擦过程久的耳廓。
“久久,同心蛊是苗疆秘术,子母双生,性命相连!若我有碍……你顷刻毙命!……除非姑娘舍不得我,想与我共赴黄泉!”
“苏怀堂,你简直痴人说梦!”程久手中却犹豫着将匕首移开半寸位置。
苏怀堂脱力般重重靠回墙上,胸口剧烈起伏,声音因虚弱而低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厉:“我的暗卫半日内必到。但我如今重伤形同废人……若此期间再有独孤迦罗的杀手来袭,我要你护我周全,活到那时。”
“否则……”
他笑眯眯地挑起丹凤眼,眼神像淬了毒的钩子,牢牢锁着她,“黄泉路上……有花魁久久姑娘作伴……也不算太亏。”
“毕竟,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窗外寒风卷过,程久的右腿在蛊虫的作用下,传来一阵诡异的、与他心跳同步的悸痛。
清晨的阳光艰难地穿过云隙,吝啬地洒下一点微光,照亮她毫无表情的脸上。
屋内空气凝固,两人却同时敏锐觉察到远处的马蹄声如催命的鼓点,一声声敲在两人紧绷的神经上。
程久沉默半晌,瞧见从苏怀堂衣服褶皱间掉落地上的一颗黑色药丸,冰封般的眼底,终于掠过一丝极淡、极冷的波澜。
不是恐惧,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被彻底算计后的、冰冷的审视。
“你一开始想给我吃的是什么?也是同心蛊?”
几息之后,她微微侧过头,平静地瞧着苏怀堂出声询问。
“七虫毒”,苏怀堂毫不遮掩地回答,“用来审讯或者控制不听话犯人的毒药,由七种毒虫制成,发作时如虫蚁噬心,每隔五天就要服用解药……本想用它控制你,却没想到你不识抬举……”
“哼”,程久闻言面色不变,听到答案似乎并不意外,“那若我逼你交出解药呢?你如今重伤如同残废,未必是我的对手?”
“我从不随身携带解药”,苏怀堂挑眉看向她,“我从不给敌人留退路,包括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