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落烟的心沉了下来。
宋家主这样的人,心肝肚肠早已被权欲蛀空了,妻子与爱子与他而言竟不过是可以随意丢弃的棋子。
他不爱妻子也不爱世子,他只爱他自己。
讽刺的是,他偏偏还能装得出一副破釜沉舟的悲戚模样,音容沉痛得像是真的痛失所爱一般。
“此事,还须从那高家灭门惨案说起。”
“白落烟自请入古神殿,协查高家灭门一事。然而,那高家废墟中幸存的欧冶家的余孽,正是白落烟的闺中密友!天下岂有如此巧合之事!足可见高家的灭门,根本就是白落烟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
“那欧冶妖女精于铸器铸剑,手中更有一尊能吞噬人气运的香炉器灵。”
“请大巫觋呈上物证,供诸位家主明鉴。”
大巫觋微微颔首,一名黑衣侍从手捧着赤色托盘上前,上面摆着正是那个残破的香炉。他绕场一周,给七曜家主及其随从查验。
“正是此物汲取的灵力让那场大火经久不灭,也是它残害高家人的铁证!高家没门与欧冶妖女及其器灵脱不得干系,而幕后主使,正是白落烟!”
“受她受害的不止高家,红娇临死之前,亦是被那香炉器灵夺了气运,这才在血契之争中落败。”
“这桩桩件件都巧合得过分了。因为,这些皆是她白落烟为了称王成神,用众人的尸骸铺成的垫脚石!”
“她先是策划高家灭门惨案,后联合欧冶妖女纵火伤人,然后自编自演地救火,愚弄平民修士,使其误以为是神迹降临!她借此妖言惑众,煽动愚民背弃神女的信仰,改信白落烟。”
“经此一事,高氏附近的修士,竟自发为她建立生祠。更有甚者为她立庙供奉,致使神女的庙宇香火寥落!更有甚者,把神女的塑像篡改成她白落烟的名字。我有证人在殿外等候,可以和白家主当面对质。”
“有人以她的名义大肆敛财,她并不约束,据查,那些人正是受她指使的,她可悄无声息从中敛财牟利!”
“即便她真是神剑,她的一切荣光皆是神女所赐。可她如今行此动摇神女信仰之举,忘恩负义,其心可诛!”
“请七曜裁决,严惩白落烟!”
白落烟蹙眉,好生奇怪。
虽然这一番话颠倒黑白,多有粉饰之嫌,但此间的细节却无一错漏,连欧冶如槿的事情也弄得分毫不差。
宋家主是从何处知道得如此详尽的?难道是陈韫和陆蒲霜报给了大巫觋,大巫觋又全数告诉他了?
然而,更令她感到奇怪的是,方才自一进殿以来就和她针锋相对的家主们,此刻竟仿佛全都失了声。
孟老家主捻珠不动,他神色淡然的,蒙着眼睛更是让人看不清喜怒来,如同一尊静默的神像一般。
陈老斜斜倚在宽大座椅上,十指交错,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指节,似是在权衡利弊。
至于那两个不爱说话的小家主,冷峻的那位闭上了眼睛,不知道是在沉思还是睡着了。而笑意盈盈的那个也没有表示,自顾自望着殿外的一蹦一跳的鸟雀出神。
就连一直替宋家主说话的陆家主,竟然也支着脑袋,沉默了下来。
这突如其来的沉默让白落烟感到莫名其妙。
所以,她有罪还是没罪?
“就只有这些吗?这等莫须有的事,如何能定罪。”郁安淮轻蔑的声音率先打破了寂静。
白落烟心头一警。
宋家主自然不可能在一开始就抖出最大的秘密,那是他的杀手锏,他定然是要伺机而动的。
而郁安淮显然不想纠缠了,直接用激将引蛇出洞,想让宋家主赶紧亮出底牌来。
白落烟不想让他得逞,情急之下直接探手捏住了他的腕骨。
“若没有什么更……嘶……”
郁安淮倒吸一口冷气,然后就痛得说不出话了。
大巫觋:“?”
待她松开,郁安淮投来震惊和谴责的一瞥,那双紫色眸子盈满了委屈。他掀开袖口,只见手腕上赫然留下几个发乌的指印。
白落烟:“……”
啊,真是不好意思。和神剑融合后,她力气似乎有些难以掌控。
她立刻顺水推舟,佯装作很心疼的样子,捧起他的手腕,又是低头吹一吹,又是小心翼翼按揉,外人看来定是极恩爱的。
只是那按揉的力道可不小,郁安淮疼得抿紧了薄唇,根本无法讲出反驳她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