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林雪。”她站起身,主动伸出手。声音清冽,利落。
李明慌忙伸手,指尖触到她微凉柔嫩的掌心,心脏像被猛地攥了一下。他喉咙干涩:“你、你好,李明。”
餐桌上,气氛微妙。舅舅活跃的简直不像个老人,热情夹饺子,讲陈年旧事暖场。饺子很香,
李明却味同嚼蜡。
林雪吃得不多,安静斯文,偶尔回应舅舅一两句。
李明能感觉到她目光掠过自己时的打量,没有轻视厌恶,像刑警审视背景清白的市民。
更让他如坐针毡的是舅舅的话:“明明啊,跟你哥小时候可像了!特别是这眉眼,这鼻子!就是没你哥长得高,也没他那股子虎劲儿……不过踏实!搞技术的,脑子好使,本分!”舅舅眼神在两人间逡巡,期盼毫不掩饰。
“嗯,是有点像。”林雪放下筷子,目光再次落在李明脸上,平静附和。
那眼神像在寻找熟悉的轮廓,她看的,究竟是李明,还是透过他,寻找另一个人的影子?
饭后,舅舅半推半就把李明“塞”给林雪,让她“顺路”送他去地铁站。夏夜的风吹过小区林荫道,路灯将影子拉长缩短。
“舅舅他……”李明忍不住开口,声音干涩,“很不容易。表哥的事,打击太大。”
“嗯。”她应了一声,目光平视前方昏黄的路灯,“他太累了。需要……新的念想。”
新的念想。
李明的心沉了沉。
这个词精准得残酷。
他之于舅舅,林雪之于舅舅,甚至这段关系本身,是否都只是老人对抗绝望的“念想”?
一块填补空洞的补丁?
走到小区门口,她停下脚步,转向李明。
“李明,”她叫他的名字,清脆的嗓音在车流声中依然清晰,“舅舅的意思,我想你明白。他的心情,我也理解。”她顿了顿,深海般的眼睛直视着他。
“但感情的事,勉强不来。我们都……顺其自然吧。别让老人再操心了。”
这意思已经清楚。这是一场为安抚老人而进行的演出。
“好。”李明听见自己平静回答。
胸腔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失望?
酸涩?
还是别的什么。
他知道自己其实可以拒绝,但面对林雪,哪个男人又能拒绝?
地铁到站提示音打断了李明的回忆。他挤出车厢,踏上公寓楼冰冷的电梯,向家里走去。
钥匙插入锁孔,“咔哒”声在寂静楼道格外清晰。推开门,空气里弥漫着极淡的、属于她的气息。
客厅漆黑,只有书房门缝透出一线光亮。她果然还在忙。
李明换上拖鞋走向厨房,打开冰箱。
里面放着一盒速冻饺子。
旁边贴着便利贴,是她利落硬朗的字迹:“微波炉3分钟。”简洁实用,无多余温情。
是他和林雪婚姻的日常语言。
微波炉嗡嗡作响。李明靠在流理台边,视线无意识飘向客厅沙发。黑暗中,他回想起他们的新婚之夜。
那晚的一切带着不真实的光晕。大红喜字,空气残留喜糖甜腻和香烟辛辣。宾客散尽,新房只剩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