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无数的结构组成的巨大整体,生涩,吱呀吱呀,锈迹斑斑,却又缓慢而坚实地朝着既定的方向前进。
我无法悖逆它的力量,没有能耐对抗人类全体。
但是,我可以……至少改变一点点,一小部分,局部的命运。
仅仅因为我是精神统合装置,我便能做到这种事情。这有些荒谬,但我没道理不去运用它。
我也许做到了,我也不确定。我希望一切清晰明了,可现实总是模糊不清。
于是,我向着诗音飞去,我想见她。
我没有在物理意义上飞行。我是一个意识世界深处的灵魂,这里仅有黑暗,没有空间,没有方位。
我只是在“移动”。想着诗音,向诗音靠近,于是我就会靠近诗音。这是意识深潜,而我在进入过门以后,便掌握了最高级的意识深潜技巧。
在集体潜意识海洋的底部疾走狂驰。
世界的幻象,人类的梦,与诗歌声一同,在我的眼前浮现、破灭。
如万花筒,似走马灯。
可我若是想仔细去看什么,却又什么都看不清。
我想起一句飞行员的敷衍戏言:我们起飞;看见一些东西;感觉很好。
我看见自己;我看见大小他者。在自己身上看见他者,在他者身上看见自己。我即万物,万物皆我。虚妄,真实。皆假,全真。
耳旁的诗歌声越发洪亮,我便知已经到达诗音身边。
按耐住调整夏塔克齿轮的好奇心,我迫不及待地上浮。
从潜意识海洋的底部一瞬冲出黄色的水面,世界在那瞬间上下颠倒,我便从宇宙之外坠落云霄。
撞入现实世界,我像一个鬼魂漂浮在空中,身在此处,但也不在此处。
声音令我头晕眼花。
灵脉、转经筒、缸中之脑,NPG机关……它们被无数的线缆连接,组合成比蛛网还要繁复的复杂网络。
灵的视角超越物质表象。
我看得见转经筒上的符文亮着蓝光,极速旋转;又能看见无形的力量从人类集体本质中被榨取出来,顺着线缆,在缸中之脑间飞速循环。
这些在透明容器里泡着黄色溶液的大脑……以灵的角度,我能看见它们在齐声颂唱,在转经筒的操作下,此起彼伏地做出相同的声响。
那形式让我想起在门之外传来的全人类的灵魂之诗,如同是它的一个分形;又像是精神统合装置的雏形,先依靠外力进行初步的统合,随后再实现自举。
而NPG机关所齐声颂唱的,并不是具体的语言。
那声响——在我的视角里,像是黑色的乱麻,在所有的大脑上攀附,缠绕,流动。
我恍惚间仿若觉得它们是某种在蠕动的油腻粘稠的液体,又好似从中看见了黑色的脸。
它们表述着相同的意志:毁灭。
在线缆的网络与黑色的乱麻中央,在蓝光、呼唤破灭声、以及大脑的簇拥里,安装着白岛诗音。
那是一滩浊白的精液水池,泡沫蒸腾,冒着蒙蒙热气。
似乎水池里有某种神秘术,既维持着精液的新鲜与活力,又在加热这些精液,让其化作升腾的雾气,去笼罩诗音的肉体。
金属杆从精液水池的正中央突出来。
诗音就被固定在上面,大约勉强还没被金属杆突入胃部。
她的尻穴紧紧绞着金属杆,算是能止住这被切掉四肢的肉虫身体向下滑落的唯一阻力。
她没有直接碰到精液,只是像在蒸笼或烤架里被“烹饪”。
我知道这是在做什么。我与诗音灵魂相连,我们知道彼此的遭遇。
诗音的身体早就被主人改造,把主人的精液当成了生命的源泉,又排斥着其他所有人的精液。
她如果碰到别人的精液,身体就会出现过敏反应,危及生命。
这改造像是能把诗音牢牢绑在主人身边的浪漫锁链,然而,白岛艾莉卡又在利用诗音的过敏体质。
过敏,是身体把接触到的某种东西当作了敌人,产生了极端的排斥反应,去攻击和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