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则告知诸位,贫道所知妖邪,皆无是非善恶之念,亦无感恩之心。活祭如割肉饲虎,既难长久,更无益处。不如將话言明,贫道或可助诸位降妖除害。”
赵礼道:“多谢道长好意!道长怀济世之心,赵某佩服!”
他顿了顿又道:“然道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江淮水怪非同寻常,连有大法力的菩萨都觉棘手。奉劝道长莫要自恃过高前去降妖,说句不当讲的,一则恐伤性命,二则反可能害了盱眙、泗州两城百姓。”
溪明听闻果真要活祭,急道:“不可!空寧师兄於我有救命之恩,绝不能任你们害他性命!”
李修安亦知多说无益,当然也没有好高騖远,那水母娘娘是甚么来歷,李修安不甚清楚,但那所谓的水猿大圣,李修安曾有耳闻,据说此怪正是凶名赫赫的无支祁,乃是上古凶兽一脉,古书亦有记载,此怪曾在江淮作乱,后被大禹遣神封印镇压。
故李修安打算救人后亲往泗州盱眙嬪城拜謁国师王菩萨,了解前因后果,再谋对策。
赵礼沉吟道:“原来其中有道长亲友,难怪二位紧追不捨。”
遂抱拳道:“赵某在此赔礼。我等事先不知,愿將他交还道长,只望此后井水不犯河水。”
他此话一出,李修安尚未开口,那赵礼身后的官差却急劝道:“此事关係重大,头儿不可。。”
又有人发狠道:“既已败露,若他二人报官传至长安,我等皆难免死罪。不如一併擒回,毒哑了事!”
这东土大唐不比西牛贺洲,妖邪罕见,真仙潜踪。即便有高人也十分低调,世人见面亦不识。
夜色深沉,方才他们未见李修安御风而来,只当是略通术法的追踪者。
他等这些官差虽有苦衷,然却也是见不得人的事,若被揭发,尤其是被长安的圣上知晓,定龙顏大怒,那时老爷也保不住他们。
另则,若不能將这些人顺利带回去,老爷还是不会饶了他们,两两相难之下,事关身家性命,故而出此狠策。
闻此,赵礼凝视著二人亦踌躇不已,一时有所动摇,想了又想,沉吟道:“罢了,多敌不如多友。道长可带走友人,但需对三清立誓,不可泄露我等机密。如此可好?“
说罢,又扭头对身后的人道:“放心,只叫他带走一人,回去我自向老爷交代。”
李修安微微摇头,断然拒绝。
之所以与他们多说几句,一则本想听他等主动解释解惑;二则,这些个官差的头子赵礼倒也人如其名,算得上有礼。
然这会却是原形毕露,见李修安拒绝果断,他顿时面沉如水,挥手怒喝:“果真敬酒不吃,吃罚酒!动!”
他身后的那些官差见事跡败漏,心下惴惴不安,早就想动手,这会皆齐刷刷亮出刀来,叫囂:“劝你二人休要乱动,免得丟了小命,在此荒山野岭,无人收尸,成了孤魂野鬼!”说话间,齐齐上前,欲將他二人围住。
李修安神色不变,掐诀轻喝“定”。眾差役顿如泥塑木雕,动弹不得,方知遇有法力的真修,顿时嚇得魂飞魄散。
一旁的溪明急至马车前,逐辆查验寻找空寧。
每车挤著七八人,如此五车共三四十眾,皆瘫软昏沉,似醒似睡。
溪明在末车寻得空寧,但见那少年:面如淡金鬢如秋,形销骨立似枯舟。嶙峋骨节青筋现,一件直裰空自浮。
可见这段时间,他定吃了许多苦楚。
溪明惶惶不安,急摇他瘦弱的身骨,然空寧只是有气无力的哼了几声,眼目半开半闔,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见此,溪明忧惧交加,忍不住垂泪。
李修安查看后,宽慰道:“莫慌,他等应当是被餵了蒙汗药之类,吾自有解。”
言毕手指轻招,篝旁皮囊壶倏忽飞至手中。李修安洒水入轿,吹送清气。水珠如春雨润物,均匀落於眾人面庞。眾人精神一振,相继甦醒,只是四肢仍软。
溪明大喜,连连道谢,紧握空寧双手。
自匯林寺遭变,空寧形容大变,发如乱草,精气衰微。然溪明仍一眼认出故人。
空寧却如圆林一般,不识溪明如今容貌。
他睁眼晃首,藉助李修安手中的照明珠发出的耀眼光芒,定睛看清溪明与李修安后,却下意识抽出手,身子不自觉向后靠了靠,大惊道:“你—你们是谁?我为何在此?这是何处?”
轿內他人亦是与他这般反应。
溪明激动道:“是我,你认不得我了么?我是空明啊,只不过当下入了道门,如今道號溪明。”,“空——空明?”空寧喃喃数遍,猛然惊醒:“果真是你?你后来去了何方?自方丈领你出寺,音讯全无。你可知匯林寺已名存实亡了——。”
溪明连连点头:“我知。其间变故繁多,一言难尽。此番回东都特来寻你。”
空寧又惊又喜:“你还记得当年约定如此说来,如今你已大富大贵,或是官爷面前的红人?”言至此,目现期待。
溪明急摇头:“未曾——我是三生有幸,得遇恩人——”
闻此,空寧眼中失望一闪而逝,欲言又止。
他正欲说些甚么,身后忽有一人愤然叫道:“圆林那王八蛋何在?我要告官!同门一场,竟誆骗贩卖我等,可恨可诛!”那汉子蓬头垢面,却亦是匯林寺旧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