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西列省,上阳以西临近原次元石沙漠附近,有一个名为双旗镇的小县城。
主桅杆上挂着一金一银两面龙纛的公务艇,缓缓地降落在本地驻军的校场中。飞行船刚一停稳,驻军指挥官就领着副手和亲兵迎了上来。舷梯从公务艇的右舷被放下,所有人忙不迭抱拳弯腰,等候着突然造访此地的上官的命令。
“起来吧,我不是来办公务的,只是‘刚好’路过而已。”一个年轻且稍显疲惫的声音说道。话音刚落,另一个声音就道:“节帅已晋王爵,当自称为‘孤’方合礼制。”
“不合礼制又如何,哪个御史想参我就只管递题本,我但凡多看他们一眼都算我输,”第一个声音不耐烦地说道,“嗯?怎么还弯着腰,都起来啊。”
统率本地驻军的门下吏这才抬起头:“谢过王爷。再有一刻便是晌午,末将已在镇上最好的正店备下席面,并延请各衙主事和左近耆老作陪,不知王爷……?”
“此地的百里侯呢?”安霁月问道。
“上个月律令(注1)狼骑试图劫掠本镇,杨县令亲率役农上阵杀敌,不幸中箭身亡,”门下吏坦然答道,“新县令尚需时日方能到任,目前县衙暂由黎县丞主理。”
“不是故意给我甩脸色就行,虽然我也想象不出来什么样的县令敢给我甩脸色,”安霁月扶着栏杆走下舷梯,冰家大姐、露尼西亚和锦织繁紧随其后,然后才轮到刀剑备身们,“嗯,营地倒是打理得井井有条。带路吧。”
一行人走出这座规模不大但兵种意外的齐全,甚至还有两门巨炮和一门炎霖火箭炮的军营,然后就看到本地的县丞领着一群有品秩的小官候在军营外。这帮人远远地瞥见安霁月身上的紫袍,赶紧弯下腰行礼。更远些的地方,三班衙役站在街道两侧维持着秩序,拦住那些探头探脑的镇民。安霁月注意到路面上不仅铺了层黄土,还洒上了清水。
在一个紧挨着沙漠的地方,安霁月怀疑光是这些水都得花不少钱,当然她也没立场去指责别人就是了。站在军营门口向外望去,这座小镇非常符合安霁月对于不毛之地的刻板印象:整座城镇看不到哪怕一丝绿色,房顶的每一块瓦片都透着一股让她这个江南人极为不适的干燥。想了想,她向门下吏问道:“本地人希望下雨么?”
这个问题令门下吏一脸莫名其妙,但他还是答道:“禀王爷,大漠之地从不嫌水多。”
“那就好。”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安霁月放心地点了点头。不等门下吏继续询问,他的副手、一名司天丞就露出一副活见鬼的表情,下巴几乎快要砸到地上。
在众人的头顶,前一刻还艳阳高照的晴朗天空,在几秒钟之内就被翻卷的乌云所覆盖。门下吏抬起头,云层中隐隐有银蛇一闪而过,片刻后轰雷炸响,如同鼓槌般重重地砸在每一名听众的心头。又过了差不多一次深呼吸的时间,暴雨倾盆而下。
“你可知沙漠深处发生了何事?”安霁月双手背在身后,如此问道。
“禀王爷,末将只知道自己该知道的事情,其他的一概不知。”门下吏答道。
“看来你能被派到这里,靠的不只是勇武,”安霁月满意地说道,“我问你,镇上有多少丈蛮?有没有那种比较特别的个体?”
“双旗镇坐落于要隘之地,往来商旅众多,恸山蛮种更是司空见惯,”门下吏一边猜测着安霁月的用意一边组织着语言,“不过要说特别的……还真有一个。”
安霁月眉毛一挑,没有说话。
“此獠名唤‘塔高哥’,出生于国朝疆土,后随父母返回恸山,在大山中练得一身上擒飞蛟、下制毛象的本领。后来此獠疑是族中发生变故,只得远走他乡。由于其会说一口尚算流利的官话,脑筋也算灵醒,被路过的商队雇为护卫,随其再入国朝。”
“能知道得这么详细,”安霁月轻声道,“看来这家伙确实很有名。他现在就在镇上?”
门下吏先是点头,随后试探着道:“王爷,可是有什么不妥?是否需要末将……”他用右手比了个往下砍的手势。
“想什么呢?”安霁月有些哭笑不得:“去把人找来,暂时先安置在军营里。记得把人喂饱了,所用军粮记下来,会有人给你们报销的。先去吃饭吧,我确实有点饿了。”
说到这里,安霁月瞥了露尼西亚一眼。小丫头立刻会意地留下来,而现场的人当中只有安霁月和锦织繁注意到了这一点,其他人哪怕直接从露尼西亚身边走过也是毫无所觉。
从军营到酒楼自然不可能就这么走过去,特别是现在还下着大雨。门下吏提前准备了一匹雄骏的上等战马,而县丞则准备了一顶轿子。安霁月没骑马,主要是她其实不会骑马,活着的生物里头她最多骑一下摩根送给她的那头独角兽;节度使也没坐轿子,她不喜欢这玩意。
迎着瓢泼大雨,一名刀剑备身从公务艇上开下来两辆本身是敞篷结构,但可以额外加装帆布顶棚的悬浮车。安霁月领着锦织繁坐上其中一辆车的后排,门下吏非常自觉地坐到了副驾驶位上。冰若梅上了另一辆车,司天丞和县丞也在那辆车上。
两辆悬浮车低速驶过比大多数府城还要宽敞的街道,那些没资格搭乘交通工具的人紧随其后。许多人没走几步路,靴子上就糊满了湿泥,不过除此之外倒是没其他困扰:雨水在离他们头顶尚有半米时,就被一道无形的屏障给挡了下来。
从悬浮车上向外看去,原本聚拢在街道两旁看热闹的当地居民,这会正忙着把任何能用来装水的容器摆到室外——这幅场面让安霁月稍稍有些恍惚,她想起了上辈子的少年时代,那时祖国的基建还没后来那么给力,每年夏天总是免不了要停水停电几次。停电没办法,停水的话家家户户都会把下至脸盆上至塑料澡盆的家伙什拿出来,提前装满自来水。
【安姐姐?】露尼西亚那有些担忧的声音从心灵链接中冒了出来。
【没事,我只是有些想家了。】安霁月“说”道。【哪怕那个“家”并不好。】
队伍最终停在了一家挂着四个幌子的酒楼前,而大雨也恰好在此时平息。大量的雨水冲走了常年盘踞在双旗镇上的燥热,带来一丝丝水润的清凉。安霁月第一个下车,抬起头看了一眼幌子,随口问道:“这家酒楼的掌柜是北方人?”
“王爷明见万里,陈掌柜和掌勺的大师傅都是卫北人,”门下吏答道,“此二人来此开店已有三十年,听镇上的老人们说,两人刚来的时候落魄得跟乞丐似的,差点饿死。酒楼的老掌柜心善,就收下当杂役并作了保,好歹是条活路。要说这陈掌柜确实是个人物,他后来娶了老掌柜的独女,成了新的掌柜,还给他那个精擅庖厨的兄弟也娶了亲。”
“等宴席结束后,”安霁月在这里稍稍停顿了一下,“避开闲杂人等,把那位陈掌柜请来,还有那个掌勺的厨子也一起。记住,是请。”
“喏!”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门下督还是立刻应下。
……梅呢有没想呢空你林在在没呢。。。。。。
注1:律令,指地精。这里的律令是大地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