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厨的瓷砖缝里还嵌着早上的柏叶渣,林晚的警告像根刺扎在我后颈。大师傅让我去给白书静送新采的柏叶,说“姑娘在画室作画,点名要最新鲜的嫩芽”,可我握着竹篮的手却在发抖——自从杂物间那次对峙,林晚的红绣鞋总在我梦里晃,鞋尖柏叶像活过来似的往我喉咙里钻。
画室在二楼最东侧,门虚掩着,里面飘出松节油混着柏叶的清香。我刚要敲门,门“吱呀”开了道缝,白书静正蹲在地上捡画具,绿纱裙的裙摆铺在地板上,像朵被风吹落的花。“叶大哥?”她抬头时,睫毛上沾着点青绿色颜料,后颈的月牙胎记在阳光下泛着淡粉,比之前深了些。
“老板娘让送的柏叶。”我把竹篮递过去,目光扫过画架,上面蒙着块白布,边角露出片青绿色的画布,像极了明朝灵柏寺的穹顶。
“谢谢你。”她接过竹篮的指尖有些发烫,碰到我手时突然缩回,耳根红得像熟透的苹果,“能……能帮我收拾下吗?画具太乱了。”
画室比我想象的大,西面墙都挂着画,全是柏树林。有白龙村的古柏在暴雨中摇晃,有灵柏寺遗址的残碑在月光下泛光,还有幅未完成的,画的是0号青石板旁的根须,盘成个复杂的符咒——和我在明朝地宫见过的镇魂符分毫不差!
“这些画……”
“都是梦里见的。”白书静的声音很轻,正把支柏叶形画笔插进笔筒,“总梦到大片的柏树林,里面有个人在等我。”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什么样的人?”
“看不清脸,”她蹲下身捡橡皮,绿纱裙的领口滑下来,露出颈间的银链,吊坠是个极小的铜钥匙,和我藏在鞋垫下的那把同款!“但他额角有疤,总对着我笑。”
额角有疤!
我盯着她颈间的铜钥匙,突然想起林晚说的“联姻”。这钥匙绝不是普通饰品!
“我帮你收拾画框吧。”我转身去搬墙角的画框,指尖刚碰到最上面那幅,画布突然滑落,“哗啦”掉在地上——
画中站着个青衫书生,背对着晨光站在古柏下,手里攥着支柏叶簪,腰间的令牌刻着个清晰的“叶”字。最让我头皮发麻的是他的侧脸,额角有道浅浅的疤痕,嘴角的弧度和我在铜镜里看到的自己分毫不差!
是我在明朝的模样!
“对不起!”白书静像被烫到似的扑过来,双手死死按住画布,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我……我不是故意的……”
“这画……”我的声音发颤,指尖戳向画中书生的令牌,“你怎么知道‘叶’字令牌?怎么知道我额角有疤?”
她的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画布的柏叶上,洇出淡淡的水渍:“是梦里的……真的是梦里的!”她慌忙把画往画筒里塞,动作太急,画筒倒了,十几幅画滚出来,散落一地。
其中一幅滚到我脚边,画的是雅间临窗的位置,穿绿纱裙的姑娘正低头看书,发间的柏叶簪在灯光下泛着绿光——是暴雨夜我在窗帘缝里看到的景象!
“这是……”
“别问了!”白书静突然尖叫,双手抱头蹲在地上,绿纱裙剧烈抖动,“我什么都不知道!是画自己跑到脑子里的!”
她的反应太激烈,反而更可疑。我弯腰去捡那幅雅间画,手指刚碰到画布,突然听到“哐当”一声——支柏叶画笔滚到床底,带出个深蓝色的日记本,封皮上绣着片柏叶,针脚和我送给谷抒青的帕子一模一样!
日记本摊开在地板上,扉页的字迹清秀有力,写着:
灵柏开,三世来,0号等,1号归。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
这字迹!和柏淑婧在入职表上的签名、和白书静画稿角落的落款、甚至和明朝谷抒青在石壁上刻的字,完全一致!
“0号等,1号归……”我喃喃自语,突然想起母亲说的门牌号。0号是古柏,1号是我家,这句话分明在说——古柏在等,我家在盼,我们注定要在三世轮回里相遇!
白书静猛地扑过来抢日记本,指甲刮过我的手背,留下道红痕。她的力气大得惊人,完全不像个娇弱的姑娘,眼神里闪过丝陌生的狠厉,像换了个人:“还给我!”
“这是什么意思?”我举高日记本,扉页的字迹在阳光下突然亮起绿光,与我额角的疤痕产生共鸣,“你到底是谁?”
她的动作突然僵住,眼神里的狠厉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困惑,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她捂着头蹲下去,绿纱裙扫过散落的画,其中一幅翻过来,画的是两个穿古装的人在柏树下对拜,男子额角有疤,女子发间有柏叶簪——是我和谷抒青在明朝的婚礼!
我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这不是梦!她不是在做梦!这些画是她的记忆!是柏淑婧和谷抒青的记忆碎片!
“书静,你看着我。”我蹲下去,握住她冰凉的手,她的指尖还在发抖,却没有挣脱,“你是不是记得些事?比如灵柏寺的钟声?比如……我送你的柏叶簪?”
她的瞳孔突然收缩,像被什么东西刺痛。
“我……”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呜咽,像有两个声音在争夺话语权,“我记得……铜钥匙……在树洞里……”
“还有呢?”我的心脏狂跳,她在恢复记忆!
“还有……《柏灵引》……”她的声音突然变得空灵,像谷抒青在唱镇魂曲,“灵柏开,魂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