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腕几乎不作停留,指尖在键盘上像透明的影子扫过去。
音色始终保持极致的轻,却绝不散。
每一颗音像被冷光精确切割,保持着锐利的边缘。
这种音色难度极高,
既不能太实,也不能失控;
既要轻得像雾,又要每一粒都带着方向和意志。
是最考验手腕与神经反应的曲目之一。
听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场景:
水面在发光。
有东西从水下绕着你游动,速度快得让人无法确定它的位置。
你看不见,只能听见它在水的深处转身、掠过,靠近。
一阵令人发凉却又无法抗拒的美。
旋律突然上扬。
音线像水柱破面而出,在空中映出一道弧线。
那是拉威尔最著名的那种亮度??像锋利的玻璃片反射到眼睛中,让人几乎不敢直视,却又无法移开视线。
情绪在观众席上迅速升起。
不是激动,而是一种被透明光线围住的震动。
有人心跳加快。
有人不自觉攥紧了衣角。
有人脸上的表情轻轻变了,那像是被水妖抓住了脚踝,才意识到美丽本身就是危险的一刻。
最后一串音如同微光落入深水。
没有声响,没有尾音,没有余波。
只是瞬间消失。
就像水妖在靠近你耳边轻声唱了一句,然后突然潜入水底。
观众席陷入极短的寂静。
那是一种被光束割过后留下的小小空洞。
仿佛所有人都同时意识到,
刚才那几分钟,是世界上只有极少数人才能营造出的危险之美。
下一瞬,呼吸才慢慢从席间恢复。
第三首:李斯特《帕格尼尼大练习曲》第三首钟
舞台重新安静下来时,空气里像是留着上一首拉威尔余温的碎光,观众席微微前倾的姿态并没有散去,他们明显在等待这首更为著名的练习曲会呈现出怎样的形态。
有些懂行的听众已经轻轻吸气,他们知道这首作品的难度与危险并存,也知道年轻选手常常在这一段暴露短板。
现场的光线比上午亮一些,琴盖下的金属线在灯光里反着冷色,让人不由自主地集中精神。
当陈雨薇抬起手,第一串泛音般的清脆提示音落下时,观众席出现了一阵细微的波动。
那不是惊讶,而是一种对干净入声的本能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