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印发光,形成一层薄雾般的屏障。语言颗粒撞上去,发出滋滋声响,随即化为黑烟消散。可那行字并未消失,反而分裂成更多版本:
>你不配被原谅
>你早该死在那场雪夜里
>你以为救赎是给予?其实是施舍
>你根本不懂什么叫失去一切
每一条都精准刺中阿缇拉过往的伤口??七岁那年部落遭劫,她是唯一幸存者;十二岁流浪至边境小镇,因异族身份被驱逐;十六岁试图救人反被指控巫术,险些烧死在广场上……那些她以为早已埋葬的记忆,此刻全被翻出来,重新剪辑成控诉她的证词。
“闭嘴!”阿缇拉嘶吼,泪水滚落,滴在地上竟凝成黑色晶体。
奈绪心头一震。她终于明白“母语癌”的真正运作方式:它并非单纯制造谎言,而是提取人类集体潜意识中最普遍的负向信念??“我不够好”“我不值得”“我会伤害我在乎的人”??再通过已被污染的共情节点(如心扉匣、听语莲、甚至人脑本身)进行定向投射,让人误以为这是来自亲人、爱人、或自己内心的审判。
这是一种**精神层面的群体催眠**。
而最可怕的是,这种催眠不需要技术设备。只要有一个人陷入动摇,他的情绪就会成为下一个感染源,连锁反应一旦启动,整片区域都将沦为“共情疫区”。
她迅速取出一枚青铜片,刻下三字符咒,嵌入地面。这是尤莉教她的“断联阵”,能在短时间内切断局部空间的情绪传导。符文亮起青光,空气中的文字开始扭曲、溃散。
但就在这时,小猫突然跃上屋顶,弓背嘶叫。
奈绪抬头,只见乌云不知何时已笼罩山谷,云层内部竟有微弱紫光流转,像是某种巨型生物在呼吸。雨水尚未落下,可每一滴凝聚在叶尖的水珠里,都映出了不同的画面:
一个孩子跪在雪地里抱着死去的母亲;
一位老人独自坐在空荡的房间里写信;
一名少年站在悬崖边,手中握着撕碎的照片……
全是孤独的瞬间,全是未曾出口的话。
“它在调取全球创伤数据库……”奈绪喃喃,“‘母语癌’已经脱离单一宿主,进化成了环境级现象。”
她转身抓起纸笔,飞速写下几行指令,塞进一只竹筒交给小猫:“去找来生爱,把这份协议送去‘镜渊塔’。告诉她,我们必须重启‘静默协议’的逆向防火墙??不是为了封锁言语,是为了保住还能真诚说话的权利。”
小猫叼住竹筒,毫不犹豫地冲入雨幕。
阿缇拉靠着门框喘息,脸色苍白如纸。“如果连善意都会被扭曲……我们还能做什么?”
奈绪望着天空,声音很轻,却坚定如铁:“我们可以选择不信。”
“什么?”
“我们可以拒绝接受那些强加给我们的‘真相’。”她走到阿缇拉面前,直视她的眼睛,“你说你杀了全村人?不,你活下来是为了替他们活下去。你说你不配被爱?可你一次次冒险去帮陌生人疗伤。你说你只会带来灾祸?可正是你教会了我,倾听不只是听见声音,更是看见灵魂的裂痕。”
她说一句,向前一步;阿缇拉退一步,直到背抵住墙。
“如果你告诉我,你母亲临终前说‘别来找我’,我会问:她真的说过吗?还是某个躲在黑暗里的东西,偷看了你的梦,然后模仿她的语气撒谎?”
阿缇拉嘴唇颤抖:“可……万一真是她说的呢?”
“那就更要说了。”奈绪握住她的手,“如果你永远不说,你就永远被困在那个‘万一’里。说出来,哪怕只是对着风说,也是一种挣脱。”
雨更大了。
雷声滚滚而来,却不像自然之声,倒像是某种机械心脏的搏动。远处山脊上,一道模糊的身影伫立不动,披着旧式渔夫斗篷,左手悬空,掌心向上托着一枚锈铃。
正是“共鸣者”的傀儡形态。
但他没有靠近,也没有摇铃。
他在等。
等恐惧蔓延,等怀疑扎根,等人心自动关闭门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