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雪宁望着眼前浑身浴血、魔气翻涌的身影,眉峰紧蹙,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曾经那个眉眼清澈、捧卷问学的徒弟早已不见,如今只剩这具被魔气侵蚀、浑身戾气的躯壳。
鬓发凌乱沾着血污,紫衣破碎露出的肌肤上爬满了暗紫色魔纹,尤其是眼尾那抹猩红,衬得整个人妖异又狠戾,哪里还有当年乖巧的影子。
“真是令人作呕。”她冷声开口,指尖金光亮起,裹住赤色妖晶,掌心被晶内狂暴的杀意震住,语气里的嫌恶毫不掩饰,“堕魔至此,连心智都没了,还执着这妖晶,想借杀意为祸世间。”
凌素勉强撑着石壁起身,一句“令人作呕”就迅速钻进她的耳朵,扎进她心里。
她浑身一僵,眼底的愤怒顿了顿,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难过掠过,即便过了十三年,即便恨入骨髓,听到昔日师尊这般嫌恶自己,心口还是会疼。
但这丝难过转瞬被恨意淹没。
她仰头嗤笑,声音嘶哑:“令人作呕?当年若不是你将我弃于蛮荒,任我被魔修追杀、与腐骨争食,我怎会落得今日下场!沈雪宁,你有什么资格嫌弃我?”
她猛地抬手,紫色魔焰凝成一柄修长魔刃,刚一变幻就朝着沈雪宁劈去,刃风刮得巢穴石壁疯狂掉屑。
沈雪宁侧身避开,指尖金光化作劲气缠住魔刃,力道毫不留情。在她看来,眼前的魔头虽顶着凌素衣的皮囊,内里却早已是茹毛饮血的魔物,当年那个乖巧勤勉的徒弟,早在被逐蛮荒时便已死了。
她今日阻拦,不过是杜绝妖晶之祸,与旧情无关。
“我没资格?”沈雪宁喉间发紧,眼底只剩冰冷的警惕,“当年我设下禁制封印此晶,就是防魔物觊觎。你如今自投罗网,正好省了我多费手脚,今日便除了你这魔头,再毁妖晶,永绝后患。”
“除我?”凌素衣魔气暴涨,卷起周围碎石,“你当年没能杀我,今日更不能!我在蛮荒炼狱活了十三年,就是为了回来告诉你,你和洛瑶欠我的,我会一点一点讨回来!”
她催动残余魔气,魔刃暴涨数尺,挣开金光束缚,再次朝着沈雪宁心口刺去。这一击用了九成力道,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
沈雪宁反应很快,抬手格挡毫不迟疑,金光与魔刃相撞,劲气震得周围乱石纷飞。她肩头被魔刃余波扫中,衣袍划开一道长口,鲜血渗出,染红洁白布料。
“执迷不悟。”沈雪宁抹去肩头血迹,周身金光暴涨,化神巅峰的威压铺天盖地散开,“你以为这点魔功,就能与我对抗?不过是自寻死路。”
巢穴入口处,妗月察觉到内里剧烈的能量碰撞,指尖紧扣腰间隐刃,不敢擅自闯入,化神境的对决绝非她能插手,唯有屏息盯着洞口,随时准备接应凌素衣。
凌素衣被威压压得气血翻涌,却不肯退缩。
她看着沈雪宁眼中纯粹的杀意与厌弃,心底最后一丝对过往的念想彻底碎裂,只剩无尽悲凉与愤怒:“正道?你们所谓的正道,就是不分青红皂白,将无辜之人推入深渊吗?沈雪宁,你根本不知道当年的真相!”
“真相?”沈雪宁冷声呵斥,指尖金光化作尖刺,直逼凌素衣眉心,“堕魔者的狡辩罢了。一个魔头而已,何来的无辜之说?”
她猛地欺近,抬手凝聚金光,朝着凌素衣眉心探去,这一击足以重创神魂,彻底断绝魔头生机。
可被杀意与恨意冲昏头脑的凌素衣,只当这金光是致命杀招。她下意识翻掌,将体内所有魔气灌入手心,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道,一掌拍在沈雪宁心口。
“噗——”
沈雪宁猝不及防,被这含恨一击震得倒飞出去,撞在石壁上,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染红洁白衣袍。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凌素衣,没料到这魔头还有如此强悍的爆发力。
“少废话!”凌素衣不给她喘息机会,上前一把夺过她手中的万年妖晶。赤色妖晶入手滚烫,纯粹的杀意顺着掌心涌入体内,让她神智愈发模糊,却也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力量。
她死死攥着妖晶,指节用力到发白,眼尾绯红浓烈如血,看着倒地的沈雪宁,嘴角勾起凄厉的笑:“沈雪宁,今日之伤,我记下了。待我炼化妖晶,冲破化神,定要踏平天绝门。”
话音落,她不再多看,转身狼狈地冲巢穴外跑去。
“魔主!”一直在洞口准备接应的妗月听见动静,立刻迎上,扶住摇摇欲坠的凌素衣,警惕地扫过巢穴内的沈雪宁,低声道,“我们快走!”
凌素衣点头,攥着妖晶的手愈发用力,两人化作一道紫色流光,消失在蛮荒瘴气之中。
沈雪宁捂着心口起身,看着凌素衣消失的方向,眼神冰寒。这魔头如今不仅实力强悍,更藏着滔天恨意,如今夺了妖晶,日后必成大患。
“此魔不除,终是祸端。”她低声呢喃,抹去嘴角血迹,周身金光四散,原地打坐疗伤。
一路疾驰至魔宫门外,那座盘踞在黑石山脉上的巍峨宫殿依旧被黑云笼罩。凌素衣停下脚步,抬手抹了把嘴角残留的血渍,转头看向身侧的妗月。
妗月始终垂着眼,玄黑劲装沾了些瘴气的污渍,却依旧身姿挺拔,腰间那串束缚修为的玄铁锁链在昏暗天光下泛着冷光,那是她当年归顺凌素衣时,自愿戴上的枷锁,约定若有朝一日凌素衣得偿所愿,便还她自由。
“你要的自由,我兑现了。”凌素衣声音沙哑,指尖凝起一缕魔气,轻轻一弹便落在锁链上。
咔嚓两声,玄铁锁链应声断裂,落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束缚骤然消失,妗月周身灵力微微一振,眼中闪过一丝释然,却无半分留恋。她对着凌素衣微微躬身,没有多余的道谢,也没有回头,转身便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蛮荒的风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