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秦卿许粗重的喘息声和林大夫因恐惧而牙齿打颤的咯咯声清晰可闻。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云初见才缓缓睁开眼。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深处,不再是听到寻常噩耗时的震惊或愤怒,而是一种近乎悲凉洞悉了某种残酷真相的沉重。
“症状。”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却异常平稳。
秦卿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斥候描述的黑身、肿核、咳血、速死等症状,尽可能清晰地复述了一遍。
随着他的描述,林大夫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几乎要瘫软下去。
而云初见只是静静地听着,目光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仿佛在看穿那云层之后,更深的黑暗。
“陛下……”秦卿许声音艰涩。
“鼠疫横行,传播极快,一旦入城,后果不堪设想!必须立刻封锁十里坡及周边区域!严禁任何人出入!可是……可是我们药材极度匮乏,尤其是对症之药,几乎……几乎没有啊!”
这才是最绝望的地方,知道是绝症却无药可医甚至连有效的隔离和防护手段都极其有限。
云初见沉默着。
他的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敲击,节奏缓慢而规律,仿佛在计算着什么又像是在权衡着某种极其艰难的抉择。
终于,他收回目光,看向秦卿许,那眼神深邃得如同寒潭。
“朕知道。”他缓缓说道,语气平静得可怕,“朕在宫中藏书阁的残卷上,见过类似的记载,疙瘩瘟,吐血瘟一旦爆发,往往……十不存一。”
他的声音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沉重的、仿佛早已预料到的了然。
秦卿许和林大夫的心,随着他这句话,彻底沉入了谷底。
连陛下都如此说……
“封锁。”云初见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即刻起,封锁十里坡及周边所有疑似区域。设立三重警戒,严禁任何人、畜、物品出入,违令者格杀勿论。”
“可是陛下,”秦卿许急道。
“十里坡或许还有幸存者……”
“若有幸存者,亦是带菌之源。”云初见打断他,目光锐利如刀。
“放一人入城,可能葬送一城,秦卿许,你但付得起一城人命吗。”
他顿了顿,继续下令,条理清晰得可怕,仿佛早已在脑中推演过无数遍:“城内,即刻实行最严戒严。”
“所有百姓,无令不得随意走动。”
“发现发热、淋巴结肿痛、咳血者,立即上报,强制移送至城外指定隔离区,与十里坡隔开距离。”
“死者,一律火化,深埋石灰之下。接触者,严密监控。”
“可是药材……”林大夫颤声问道,这是最关键的问题。
云初见的目光转向他,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林大夫,你尽己所能。以清热解毒、扶正固本为主没有特效药,便靠人自身的元气去扛,能救一个,是一个。”
他看向秦卿许:“集中所有能调动的石灰、硫磺在隔离区及城周重点区域洒扫,严格控制水源,严禁食用可能被鼠类污染的食物,告诉百姓此疫由鼠蚤传播,灭鼠防蚤亦是关键。”
他的指令一条条下达,精准而冷酷,将所有的情感都压抑在了最理性的决策之下。
这已不是救灾,而是战争,一场与无形死神争夺生命的、胜算渺茫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