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到消息,师姐现在受了伤有危险,但我不知道她在哪儿,你能不能想想办法帮帮她。”
啃了两口的苹果被他无意识地徒手捏碎,他难以置信再听到师姐的消息居然就是她重伤垂危,他盯着云珞的眼睛:“哪里来的消息?什么时候的事?”
对着盛明希,她莫名信任,把后山的事全都说了。
盛明希想起月下她指尖的那片洁白,胸口发痛,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惊忧恐惧,艰涩开口道:“我要先去太平司一趟。”
浮香谷众弟子没能等回盛明希,杨至简只看到两道身影飞快地离开东青峰。
太平司里长明殿外,盛明希冲进去,数百魂灯中有一盏已经熄灭,一刹那他心脏如受绞杀,喉中有铁锈味上涌,周身血液仿佛静止,他听不见外界的所有声音。
明明从前注视过那个位置那么久,只一眼就能从点点光芒中找到师姐的那一盏,可他还是不甘心。他自私,他卑劣,他颤抖着指尖不甘心地一盏盏数过去。
西侧龛,第三行,第七个。
没有错。
他的心死了。
云珞忍不住哭泣,引来值守的弟子,弟子又匆匆叫来赵燕燕。
赵燕燕赶来时,弟子已在偏殿安置好云珞,他不敢动盛明希只等她来了处置。
她看着空旷大殿之中魂火通明,而盛明希低着头跪在殿外一动不动宛若雕塑。
她确认了一下熄灭的魂灯,脑海中百转千回,来到盛明希身旁俯身柔声唤道:“明希……”
连唤三声盛明希才抬眼,赵燕燕脑中在太平司值守弟子失职以及玉洗峰需要一个交代之间来回思索,看到他的凄惨模样顿时惊诧不已。
原本意气风发的少年郎面如死灰,双眼通红,眼睛里没有一点光芒,脸上两道明显的湿痕,他抓紧她的衣袖就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哀求道:“你告诉我,她没有死,一定是因为她不再是浮云派弟子,所以你们才不用留着她的魂灯了对不对?”
他固执地搞错了因果,正是因为郑青袖自请离山,为防止她用浮云派学到的东西在外行凶,所以门中才更需要留着她的魂灯,一来追踪,二来千里之外亦可诛杀。
她叹了口气:“明希,太平司不会动她的魂灯,除了掌门长明殿里别人是进不去的,你守在殿外这么久不会不知道的。”她怜惜地擦掉他滚落的大颗眼泪:“抱歉,明希,郑师妹应该真的在山下出了意外。”
他对这个答案不满意,他松开她的袖子,满腔的悲哀化作愤怒:“都怪你!那日师尊都要松口放我下山了,是你劝师尊以大局为重,又劝我要趁早放手,结果呢!她死了!如果我在她身边……”
“如果你在她身边。”赵燕燕收起一贯温柔的笑容,一开口声势便压过了他,她冷声说着最残酷的事实:“如果你在她身边,那么死的就是你和她两个人!这里灭掉的魂灯就会有两盏!”
大考前她琐事缠身还要收拾他声张正义的烂摊子,大考时她一面在台上应对劲敌,一面在台下还要费尽心思笼络人心。如今又生波折,她难免也有些疲惫,如果是外人她尚能笑脸相迎,但对着盛明希她也很愤怒,她拎起他的衣襟,声声有力:“能杀死她的强敌,凭什么你觉得你就能打得过?你在怪我,可你第一次大考,你爹你娘千里迢迢过来观礼,你下山去找她,叫你爹娘看什么?我劝师尊有错吗?你不知道凌霄真人曾骂她穷身泼命,符昱曾想纳她为妾,你们看到的世界根本就不一样,你对她的了解甚至还不如我,她不喜欢你,我劝你放手有错吗?”
她直视着他睁大的眼睛,不停歇地攻击:“她是个人才,她死了,我也觉得惋惜,可每一步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她理应为自己负责。而这你与你无关,与我也无关。”
她最后问道:“你,听明白了吗?”
他倔强地沉默。
他不再乱咬人她就达到她的目的,她松开他的衣襟,拉他起身,叹了口气。一边抚平他的领口,一边柔声劝解道:“先回峰上,待禀明之后,如果你还想下山,我会为你求情。”
他依旧沉浸在心上人死去的哀痛中,任由她牵着离开太平司。赵燕燕眼神朝偏殿轻瞟,太平司弟子意会,做出封口的动作叫她安心。
禀明谁呢?自请离山对玉洗峰来说不是什么光彩事,因为大考掌门并未追问,但现在人死在山下,凌霄真人总该好好解释一下了吧?但魂灯熄灭不是被太平司值守弟子发现的,这算失职,得想办法掩藏过去。同时事情不能闹得太大,叫别的门派看了笑话,浮玉岛没有必要知道此事,但浮香谷瞒不过去,盛谷主一直有自己打算,之后会怎么想怎么做呢?还有盛明希……
她又叹了口气,少年原不识愁滋味,春心初动,日日怀忧,如今一夕巨变,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