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有人触碰到青袖的身体时,她的感觉是迟钝的。
他摸索着用布条蒙上她的眼,然后才点上烛火。他看得见青袖,青袖却看不清他。
但他似乎没有恶意,扶正她的身体时会小心地避开她的伤口。她像一具任人揉捏的泥塑,即使不能支配自己的身体,但他叫她坐起她便能坐着。然后他一点点剥开她的衣服,露出刚愈合好又是一身伤的躯体。
有那么片刻,他没有动作。
如果此人是来凌辱她的,那狼妖不会错过观赏她痛苦的机会。青袖猜不透这神秘人的身份,试探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没有回答,她听见软塞被拔除的声音,空气中有苦而凉的味道,然后身上伤口处传来轻微的刺痛。
他在给她上药。
“秦少成,是你吗?”
他不答。
“白娘娘,是你吗?”
他也不答。
他安静地替她处理完身上所有的伤口,然后在她嘴边放了一块糕点,她的确饥饿到腹痛,她不怕有毒,一口咬了下去。
是八珍糕。是百里霜唯一会做的糕点,他总说糖糕太甜太油好吃但不健康,吃多了甚至可能有损寿数,从医馆回来时便总带些莲子、党参和白术,然后再掺些山药和薏米等东西叫苏木碾碎了来做糕点。
熟悉的味道令她一下子失了智:“百里霜,是你吗?”
那人又不再动作。
一片沉默中,布条下流下两行眼泪。
百里霜死了。他不爱吃糖糕,可他年纪轻轻还是死了。
她慢吞吞地咀嚼完他喂的食物,任由他轻轻擦拭掉她的眼泪,然后又喂给她一些水。
她合上眼。脱离的神魂冒险升到半空之中,俯视着囚牢之中一个她一个黑袍人。
不是做梦。当神秘人熄灯离开,密室之中又只剩她一人,烟雾从她体内逸出,和黑暗融为一体。
她似乎也很疲惫,趴在青袖的肩头蹭着她的脸颊,低声呢喃道:“我不觉得是你害死了百里霜,可如果坚持要对他的死负责能叫你心里好受一点,那我愿意与你一起承担这罪孽。”
尤嫌不够亲密,她环住她的脖颈,继续说道:“那个人身份不明,万一是狼妖找来试探你的呢?等你开始信任他,他就会反捅你一刀。我不许你对他放松警惕。”
她这副姿态叫青袖想起了初九,当日兵荒马乱,她没能顾不上找它,希望狼狗同宗,那个妖怪不会对它下毒手。
狼狗同宗?转念一想,她差些被自己逗笑,哪只威风凛凛的野狼会把忠于人类的看家狗当成亲戚?她不记得那日听到过犬吠,那只毛茸茸的小黑狗大概也是凶多吉少了。她心里又空落落地难受。
当第二天白娘娘骂骂咧咧进来时,她更加确信狼是不屑不与狗同伍的,否则白娘娘也不会固执地一口一个狗东西辱骂那狼妖。
她叉着腰将青袖上下打量一番,啧啧几声:“我还挺喜欢你这小丫头的,好好一个小美人儿搞成这个样子怪可惜的……”
青袖也不讨厌她:“虎落平阳被犬欺而已。”
“你是虎,玄商是狗。”白霜叶没忍住笑出了声。
玄商迟她两步走进,斜瞟她一眼,她想起前两日挨的耳光,知道这已经不是她从前认识的还能勉强维持旧友假象的那个玄商,撇撇嘴噤了声。
他阴沉沉地看着靠墙端坐的青袖,她周身伤痕衣衫破败整个人却并不狼狈,她面无表情,目光平静,仿佛接下来玄商如何折辱她她都不放在眼里。
“她的衣服太正经了我不喜欢,小白你去找一身你的衣裳来。”
白霜叶眼珠子咕噜一转,软声道:“玄商,我的衣服都很贵的,她伤口都还没愈合,弄脏了就不能再穿了,你吃我的鸡还没赔呢,又要欠我衣裳钱吗?”
现在的玄商不吃她这一套,吩咐身后默不作声的手下:“秦少成,小白不去,你去!”
难道要他一个男人给郑青袖换衣裳吗?秦少成惊惧。
“你不许去!”白霜叶忌惮玄商,却不怕他,呵斥道:“臭男人毛手毛脚的,不配碰我的衣裳!”
她要自己动手,玄商也不拦着,哂笑道:“你以为我是叫你把她打扮成公主娘娘吗?我是要带她出去给男人玩的,你现在不叫秦少成摸,也迟早会有别的臭男人撕烂她的衣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