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生离开医馆的第五天,明悦回来了一趟,从明婉嘴里知道了这些天发生的事,饶是他这种性子,这些日子也被折磨得说不出话来,只叹气说:“小师妹,你别学师父,到处乱捡人,知道了吗?”
明婉想到那个不辞而别的少年,心里闪过一丝钝痛,没有理会,问起其他人:“师兄和师弟呢?他们没事吧?”
明悦却又是叹气,沉默起来,良久才有声音发出:“师兄已经高烧了三日了。。。。师弟昨天晕倒了。。。。”
明婉募地站起身,一脸不可置信:“怎么可能?高兴,你不要开玩笑了!”
明悦瘫倒在靠椅里,一脸疲倦,没了以往的不正经:“我回来就是跟你们说这个的,侧门会在几天后彻底关闭,其它医馆的人陆陆续续地撤了,到时候城外的人。。。。”
只能等死。
明婉一拍桌子,手被震得隐隐作痛,声音带着怒火:“说救人的是他们,到头来见死不救的还是他们!哪有这样的道理!”
听着她发泄,明悦用了全身的力气,抓住要冲出医馆的人,沉默良久,在城外吵也吵过,闹也闹了,没有办法,“。。。师父在哪?他还不知道这事。”
却在这时,听见了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里面的颤抖怎么也掩盖不住:“李明修。。。在哪里?”
明婉看见这个悄无声息出现的人,所有的害怕、愤怒、惶恐汇聚在一起,身体承受不住凶猛的情绪有些颤抖,听着他重复了一遍,几步上前,狠狠扇了他一巴掌:“你还回来做什么!不是说要离开吗!不是不想见我们了吗!不是一个人也行吗!回来干什么!回来干什么!”
说着说着,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明婉崩溃一般蹲下身,痛哭起来。
那些痛苦像是一滩沼泽,吞噬着站在原地的方生,他双膝跪地,艰难地开口,“婉姐姐,我知道现在你不想见到我。。。但是那个人不对劲儿,他有问题,这一次的瘟疫可能跟他有关,事情很复杂,我现在跟你解释不了,但请你一定要相信我,相信我好吗?
让他离开医馆,和他保持距离,他们,我会带回来的,我会带哥哥回来的。”
又转头哀求明悦:“。。。求求你告诉我吧,我要去找他们,我会带他们回来的。”
气氛凝固,只剩明婉偶尔的抽噎声,良久才有回话:“。。。城门外最东边的草棚里,他们在那里。”
方生的眼睛募地亮了起来,他起的太急了,踉跄了一下,明悦托了一把他,被他紧紧攥住:“你们小心墨尘,一定小心!”
话落,他的身影便消失,明悦满目的惊疑不定,明婉亦是如此,她开始怀疑起,方生最初那些被她当做玩笑的话,也是。。。是真的,他也许能带回师兄他们。。。
此时的方生一路疾奔,不自觉地用上灵力,只半炷香的时辰,便到了城门口,只是他却被拦住,狠狠一敲城门处那无形的结界,该死,该死,给我打开它!
一剑又一剑,结界毫无损坏,直至天色变晚,直至太阳升起又落下,方生依旧是重复着那不变的动作,突然四周像是按下了暂停,方生发觉周围的声音消失,神武的声音终于响起,带着怜悯。
“这里是过去,无论救与否,按照历史的惯性,李明修他们根本不会死在这里,你完全可以做一个旁观者,等一切结束,带着记忆离开。”
方生没有回话,重新挥起剑,只是体内的灵力早就被榨干了,发颤的指尖,都仿佛在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又是几百次,他的动作停下来了。
“你知道你为什么既已生灵,却永远只能被禁于万器冢吗?”
“人性既复杂,也单纯。有人为了活下去拼尽全力像野狗一样,有人伤痕累累也甘愿作泥菩萨,结果不重要。。。但每一次的心安理得,都是走向下一次的失败,我要的是我自己从一而终,要的是我自己无愧于身。。。。”
方生盘腿而坐,周身开始泛着青色的光芒,神情祥定,但混着他那一身的狼狈,就像是,自己口中自不量力的泥菩萨。
体内的那八颗兽珠能让他无视等阶差距,做到神魂离体,只是按他现在的水平,一个时辰回不来,他便魂飞魄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