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一声冷笑从裴滟婤喉间溢出。
他猛地攥紧了手机,抬起眼,目光像淬了毒的钩子,死死钉在孟阿野脸上。
孟阿野被他看得后背发毛,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裴滟婤一把攥住。
裴滟婤将手机屏幕怼到他眼前,指尖用力地点着那张合照上轮椅上模糊的人影,声音低哑,一字一顿:“他、是、谁?”
孟阿野吃痛地蹙眉,能不能不要老是拽他的手腕?他被迫看着屏幕上那张由西莱精心伪造的照片,心里把西莱从头到脚骂了个遍。编就编了,还弄这么一张深情对视的照片,是嫌他死得不够快吗?
他挣扎了一下,想抽回手,却被攥得更紧。
裴滟婤俯身逼近,“说话!告诉我,这个连站都站不起来的废物,是谁?!”
这条蠢狗有没有脑子?
孟阿野张了张嘴,无声地示意自己无法说话。他眼眶迅速泛红,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打湿,黏成一簇一簇,他拉着裴滟婤的袖口微微颤抖,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砸在裴滟婤的手背上,温热的,带着无声的控诉和委屈。
完全一副被裴滟婤突如其来的暴怒吓坏了的、楚楚可怜的脆弱模样。
裴滟婤胸口剧烈起伏,他死死盯着孟阿野脸上的泪水,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松开了手。
孟阿野的手腕上立刻浮现出一圈青紫,他甚至能感觉到骨头的钝痛。他低着头,肩膀微微瑟缩,无声地抽泣着,眼泪掉得更凶。
裴滟婤看着他那副样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背上那点迅速变凉的湿痕,胸腔里翻涌的暴戾和妒火被这泪水浇熄了大半,只剩下焦躁和无措。他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
“不准哭!”他梗着脖子命令。
孟阿野的抽泣顿了顿,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了他一眼,眼里恐惧和委屈要溢出来了,然后他低下头,眼泪掉得更凶了,却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抽气声,只有肩膀还在细微地颤抖。
这副强忍哭泣的模样更让裴滟婤心烦意乱,像有无数细针扎在心脏上,密密麻麻的疼。他转身大步走到酒柜前,看也不看就抓起一瓶酒,仰头灌了几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浇不灭心头的燥火。
他背对着孟阿野,看不见对方挂着泪的脸上闪过点兴味和惊讶。孟阿野手指点了点膝盖,裴滟婤比过去有意思多了,居然还学会了克制,这和一条狗学会了向主人摇尾巴有什么区别?
即使时隔这么多年,他的集邮图鉴也没找到裴滟婤这款,因为他疯的够彻底,像楚鸣山,沈醒……他们都有各自的底线,再怎么凶戾渴求,总有个限度。
但是裴滟婤没有。在孟阿野之前的印象里,把他归为纯正的,无法驯服的疯犬。简单来说就是傻逼一个,不懂分寸,也不知道如何正确的索求。
他不会商祺的手段,没有明泽锦的优势,更不如玉埋香乖顺听话。
眼泪在过去并不会让他屈服,甚至连警示都算不上。他只会更兴奋,更想弄碎自己。甚至是故意逼他哭出来。
可现在……
孟阿野透过朦胧的泪眼,看着裴滟婤背对着他、仰头灌酒的僵硬背影,周身透着无处发泄的烦躁和笨拙的退让。
他居然停手了。
就因为几滴眼泪?
孟阿野感到了新奇。像是一个收藏家,突然发现了一件本以为早已定性、毫无惊喜的藏品,内部竟然产生了意想不到的裂变。
这条疯狗,好像长进了点?至少学会了在呲牙前,先嗅一嗅,衡量一下会不会真的把眼前的猎物吓跑。
虽然手段依旧低级,情绪管理依旧糟糕透顶。
但这份“克制”,出现在裴滟婤身上,本身就足够有趣,值得孟阿野抽出点精力观察。
要不要摊牌呢?
他微微勾唇,裴滟婤认出了他却没有拆穿,还陪他演戏,无非就是想要补偿,想要困住他,想要维持这种假象。
裴滟婤想自欺欺人?可以。作为一位优秀的训犬师,孟阿野会依据不同的狗的性格来制定驯服方案。他可以陪裴滟婤玩玩这个旧情复燃的戏码,虽然他单方面认为他俩之间根本不存在旧情。
裴滟婤这条疯狗,过去他懒得费心,因为他根本不懂何为爱,何为关系。商祺将他养大,给予他一切,却也扭曲了他对情感的认知。拥抱、亲吻、乃至更亲密的行为,在商祺的教导和他自身的认知里,不过是表达亲近或达成目的的一种方式,与爱无关,稀松平常。
他接近裴滟婤,动机非常单纯,他喜欢漂亮的,气质特别的人。他给予的亲昵和关注,是出于天真的、不带情欲的收集癖,没想到会引得这条疯狗彻底失控,死死咬住他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