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贵人眯眼半瞪,瞬间舒展眉头,捏起桌面白玉糕入口,未曾将讥讽之语放在心上。
坐在圆桌最下位的妃子,怯生生开口:“我听闻那,那魏御医是皇后的人,淑婕妤你不曾担忧过此事吗?”此人尖脸吊眼,眉毛细细弯弯,睫毛浓密纤长,眼中瑟缩透着些许畏惧。
众人一时之间都安静了下来,目光纷纷聚焦在她身上。
梨月瞧着底下这位极其面生,面上却依旧挂着柔和的笑容,轻声说道:“魏御医身为太医院的医者,由礼部或是皇上亲自任命。此人他虽年轻,论起经验来,或许比不上资深御医,亦是位难得的青年才干。不过是与皇后娘娘有些远亲罢了,根本无需妄加揣测!”
她浅浅一笑,心中明白,流言蜚语最是能伤人于无形,如今趁这事风头未起,早把话说清楚才是正理。
那尖脸吊眼的妃子,听到回答后,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神色,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唐突。
女子扫视众人神情:“宫内定是对魏御医议论纷纷,各种揣测和传闻不绝于各位耳中,才会来此探听。魏御医在为我诊治期间,医术精湛,认真负责,未曾有任何过失之处。诸位不能因为他与皇后娘娘沾亲带故,就无端猜测他的为人和医术。”
那位尖脸妃子赫然说道:“淑婕妤在此种境地,还能如此明事理,这份胸襟甚是难得,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一问实属不该。”
梨月摆了摆手,温和地说道:“大家亦是为我考虑,梨月怎能不领情。只是风言风语最是伤人,不仅会影响他人的声誉,也可能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谣言应当止于智者。”
茶贵人在一旁附和道:“自是自是。此人在太医院声名尚可,只是我等未曾见识过他的医术,故而对姐姐此事多虑了些。”
悦贵人说话时眼珠子灵动一转,流露出狡黠,声音清脆带出几分俏皮:“此身病痛就交由他来医治,水平高低如何,如此一探便知。无谓各宫在背后多多猜疑,枉做小人。”
大方坦露心声,倒让众人忍不住会心一笑,打破了凝滞在空气中几许尴尬。
她接着说道:“采贵人如我一般,平日无要事可忙,才会这般胡思乱想!”说罢,轻轻瞥了那妃子一眼。
采贵人的脸“唰”地一下红了,连忙低下头,双手不自觉地绞着衣角,不敢再言语。
梨月暗思,这人应该甚少参加宫中活动,或许在某次宫宴上,匆匆打过照面。
茶才人笑着说道:“我整日忙着练琴,亦少了些消遣慰藉的法子。采贵人若是无事,怎么不邀请姐妹们去你宫中听曲。人只要忙碌起来,也就生不出其他心思去想东想西。”
采贵人脸上泛红刚退,听完茶才人的话,霎时又涨得通红,微微咬着下唇,小声喃喃:“自是应当如此。”
她声音细若蚊蝇,圆桌之上的梨月,几乎听不见。原还以为是搭戏台,邀各位姐妹一同赏鉴正准备开口询问,却听其他几位妃嫔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起来,方知自己会错了意。
原来这采贵人,与其他宫妃的出身大不相同,是从宫女提拔上来。当初,她因唱得一出好戏,有幸得到皇帝宠幸过一两回,可待新鲜感一过,便被遗忘在深宫里。
梨月眼神瞬间亮起来,傅婕妤优雅弹琴,采贵人一展美妙歌喉,两位佳人相伴,那她在阳春白雪间,该是何等惬意。
只是采贵人此时正低头,看不清她脸上神色,
遂柔声问道:“如此说来,采贵人定当嗓音一绝,各种曲调都能轻松拿捏!”
采贵人闻言,缓缓抬起头来,见女子满心欣喜,未有嘲弄之色。
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语气难掩一分自豪,言语却谦虚:“淑婕妤实在过誉,不过是些粗浅技艺,勉强能入君耳罢了。”
她生母是小戏班子里的台柱子,后被一小官看中纳为妾,次年诞下一女,养在膝下。
理应是不让自己女儿,再学这不入流玩意儿,可她自小就展露出音律天分,常常在窗外偷学,任其母如何打骂管教都不顶用,见她实在热爱,不得已指点一二,不曾想青出于蓝胜于蓝。
在父亲安排下,进宫不作他想只为谋生。
技不能一日不练,她晚间时常在完成手头工作后,寻得偏僻小树林,偷偷练声。没想到皇上路过,得了赏识成为后宫妃子。只可惜,台下十年功,也换不来皇上的三分钟。
“我对音律一窍不通,待身子好全,定要好好向采贵人请教几分!”梨月发自内心的真诚笑容,仿佛阳光透过云层,暖意融融。
采贵人愣了愣神,收起思绪,才连忙点头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