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月陡然于睡梦间转醒,一不明之感涌上心头,仔细体会着身体变化,并无明显不适,只觉心头空落落的。
她连忙遣嬷嬷,去请御医,来问平安脉。
一位面生的青年御医,背着药箱快步上前,对女子躬身行礼。
“微臣姓魏,师从陈院判,一月前正式入职太医院。陈院判近期告假几日,说是为尧昭仪出门求药而去,故而今日是臣来为贵人把这平安脉。淑婕妤无需担心,我跟随师傅苦学良久,对脉案烂熟于心。”
说着便从确诊那日开始背起,一副迂腐书生模样。
梨月垂眼打断他:“魏御医倒是十分细心,有劳了。”随即伸出手腕。
魏御医隔着白帕诊断,他眉头一皱,神色凝重起来。
女子心中已有大概猜测,调整好呼吸,平静道:“魏御医有话直说,我必不会怪罪于你!”
“婕妤近期,是否经常来往走动?”他问,她抿嘴应是。
“婕妤是否常常忧虑,因某事而劳心劳神?”魏御医又问,她眉头轻蹙,点头作答。
“淑婕妤因胎像不够稳固,日夜辅以安胎药保身,又因劳累忧虑,难以放松身心。现下胎儿发育不足已无生机,是保不住了。”他一板一眼阐述着,”还望淑婕妤日后多多保重,切莫多思多虑。微臣开些补气调血的方子,着重于康复母体,定要按时服用。近七天切勿多加走动操劳,以免心神两亏。”
暗自长舒一口气,急急写下两张药方,将其中一份留在桌上,就回太医院抓药。
嬷嬷听罢,老眼微红,请示着要去告知皇上,芳元则被安排去坤宁宫通告,留下秀春和秀云两人照顾。
明黄色轿撵赶得飞快,锦玄心神不宁坐在轿中,来回摩挲手中龙形玉佩。
刚压轿,一只黄色龙纹衣袖就掀开门帘,平日的朗星明眸,正暗沉如墨。
他衣角翻飞,大步迈入庐月轩内,停在在门前,伸出手,制止公公通报。
好好整理几番心境,才缓和铁青之色,强挤出一丝微笑,硬挂在嘴角。
而后示意公公掀开帘子,屈身进门。
男子疾步而行,直奔床头:“阿梨,朕来了!朕前些时与皇后一同去清民寺祈福,回来后又处理堆积政务,都怪朕没有好好陪着你。”
他隐藏住自己情绪,竭力安慰眼前之人。
“如今你我都还年轻,让陈院判好好调养几番,定能如年昭仪般为朕生下个英俊皇子。不是,我是说阿梨生的,朕都欢喜,是皇子还是公主都好,定是大至上下最乖巧伶俐的!”
尽管他极为不解,认为有太医院保驾护航,女子生产便如饮水进食般,自然寻常,不过瓜熟蒂落之事,何来险阻可言。
女子眼圈渐渐泛红,遂低下眼眸,遮掩起来:“阿梨无碍,魏御医已写下调养医方,只是嘱咐过七日内,尽量避免下床活动。太医院之人尽心尽责,皇上切莫多思多想,阿梨自有专人照料。”
男子昔日粉嫩的双眸泛起飞红,一层湿意蒙在瞳仁上,声音带出几分颤抖:“太医院尽心尽责,阿梨良善辛苦,朕亦在政务之外,已尽力做到最好。到底是何般原由,让我们孩儿,竟落到如此地步!”说完竟是一头扎在她颈窝处。
梨月苍白脸颊露出愧色,轻轻伸出手,环住男子肩背,声音柔得像一缕暖烟:“天意如此,天意如此吧,阿梨会与陛下一同,面对一切。”女子眼里有动容,却无半点伤感之色。
宫外公公大声宣报,慧昭仪到。
锦玄低头整理仪容,连忙坐起收拾仪表,端坐在床头。
慧昭仪着珊瑚粉分体宫装,暗金流云纹搭配着祥云盘扣,衣领、袖口与边沿处,均以白毛织物覆盖,衣物撑起自然弧线,覆盖住肚子隆起。
她面露悲色走近,缓缓说道:“我听闻宫女传讯,才急忙赶过来,淑婕妤身子可有不适?”
梨月脸色苍白,还好唇间带着点血色,不至于太过触目惊心:“我现下并无大碍。”
慧昭仪闻言轻轻颔首,温声劝慰道:“淑婕妤切莫过于伤心,往后在这宫里的日子还长,你又深得陛下爱重,将来必定……”她话还未说完,宫外‘皇后娘娘驾到’通传之声便打断了口中言语,她转身朝向门口。
皇后给锦玄行礼,慧昭仪和梨月要给皇后行礼,后者被锦玄按在床上不得起身。
他开口道:“淑婕妤身娇体弱,应按御医吩咐少动,养好身子才是上策。”
皇后接连应是,免了梨月起身请安,而后端庄说道:“淑婕妤目前养身要紧,慧昭仪更是要仔细着,往后私下碰面,不必拘于礼数。千重要万重要,都不如你腹中龙子重要,快快坐下歇着,你如今可是皇上与本宫最大的期望!”
她缓步走近关切开口:“淑婕妤脸色怎得如此苍白,御医可开好了养身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