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九摇摇头,泪水终是滑落:“那夜相谈甚欢是真的,奴家心系公子也是真的,奴家怕,怕公子觉得我利用身子,在拍卖会前夕刻意攀附。”她抬眼望他,眸中水光清亮,“公子此刻若是后悔,那广阔天地,亦竟没有阿九一丝容身之所了。”
秦明朗站在床边,高大身影在晨光中投下浓重阴影,笼罩着床上狼狈哭泣的女子。
他胸口剧烈起伏,眼神不断变幻,暴怒、厌恶、被愚弄的屈辱、一丝荒谬的心悸。
最终,所有情绪,沉淀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寒。
罢了,无论发生何事,她终是要入秦府的。
——
皇后听闻梨月读书识字后,又求了皇上学琴,夜夜练习吵得阖宫不宁。
她暗自翻横眼,不断抚摸细长指甲,见宫内并无旁人,忍不住对嬷嬷抱怨道:“怎么一天天,淑婕妤之事如此多,吵得本宫脑袋轻嗡!”
嬷嬷微微附身,轻声说:“娘娘,这说不定是好事呀。您不知太学嬷嬷严厉,这教一人是教,教一群人也是教,您忘了上次求学之事未有后文,这次娘娘主动做下人情,将皇上独宠由娘娘散发给众人,那人又能招架住那众多贵女们?”
皇后眉眼舒展,双手叠于腹前,温声道:“如此甚好,将本宫意思传给太学宫,地址就设在坤宁宫侧殿,离庐月轩和各宫都近!”
她频频点头甚是满意,嬷嬷接收到信息,低头去太学宫宣旨。
后宫生活本就枯寂无趣,在皇后宫内出入,亦算个不错的交际之所。不仅打发时间,还能精进琴艺,以备日后大放光彩。况且后宫妃嫔大多在此,若皇上有意进后宫,大抵要来琴房会见佳人。
如此一举三得之事,只有傻子才不来,故而报名之人甚多。
坤宁宫侧殿内晨光澄澈,轩敞明亮。
荣嬷嬷正扬声指挥着内侍调整琴案布置:“左边第一排再往外挪些……这两张桌子并起来,对,就这么摆。”她手指轻点,语调利落,“都看好了,就按这个样式,间隔务必要拉开。”
梨月与傅婕妤到得早,只见先前零星分布的琴案,此刻两两正相靠,她起声询问:“学生问嬷嬷安,不知今日这番布置是为何意?”
荣嬷嬷转身,眉宇间虽带倦色,语气却依旧沉稳:“叫老身一人带十六人,实在力不从心。现将诸位分为四组,每组四人,两人弹奏,两人聆听揣摩。八张琴案,正好够用。”
二人相视一眼,皆看出此法之妙。
傅婕妤含笑赞道:“分组研习,既能静心互学,又不至互相干扰,嬷嬷思虑周全。”
妃子们进门见此,便着人打听起来“今日荣嬷嬷此举之意,有谁可知?”
傅婕妤温声解释了一番。顿时议论四起:
“啊?有哪位姐姐给分析分析,这荣嬷嬷会怎么分?”
“谁能知道呢,或许是尖子生与尖子生一组,拖后腿跟拖后腿的一起咯。”
“啊?我不想跟淑婕妤一组啊,谁知道后面会不会考核或者汇演呢,我想与傅婕妤同组!”
“谁不想呢?瞧嬷嬷平日眼神就知,傅姐姐定是拔尖的。”
傅婕妤拍拍梨月手背,露出安慰神情,低声言语:“梨姐姐别怕,若什么不甚明了,还可来夕乐宫寻我,私下给你开小灶。”
梨月略微颔首,面色自然,对她浅笑:“那是自然,我定不会放过这种机会!”
荣嬷嬷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派下分组名单来。
众人喜忧参半,好消息是,有两人与傅婕妤一组,坏消息是,梨月也在她们组里。
梨月早有所料,以她的基础,宫内人人都能指点一二,荣嬷嬷如此安排,自是意在帮扶。
她并不觉低人一等,习琴本就不是为争宠,只不过对后宫争斗不厌其烦,需要一点外物,转移注意力。
众人按组落座,傅婕妤率先开口:“各位姐妹,咱们在这一组就是缘分,琴艺本就需要多听多练。我们就照嬷嬷安排,轮流弹奏,大家互相帮助,一起进步。那么你们谁先开始弹奏,谁先旁听?”
“我,我先旁听。”
“两位婕妤先弹吧,我也旁听,稍后还请各位多多指导。”
音才人与悦贵人不敢僭越,低眉顺眼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