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婕妤与梨月相对而坐,前者细究琴谱精练指法,后者则专注复习《秋风词》。
傅婕妤闻此噪音,忍不住出声指点一二:“淑婕妤指法无误,但琴曲之妙,更在节奏与心境。这曲写得是秋叶离枝、思怀寂寥,节奏当如秋风拂叶,徐徐渐缓,方显其幽怨清冷。”
语罢,指尖轻勾慢挑,徐徐流淌出一段哀婉清寂旋律,尽道秋意萧瑟,相思难言之意。
梨月自然知晓乐器弹奏需要节奏、韵律与情绪,只是这古曲古琴之音,与现代旋律迥然不同,难得领会其中要点。
此刻心中豁然开朗,重新将双手置于自己的琴上,深吸一口气,依着方才所悟,再度拨动琴弦。
这一次,偶有失误,音色却不再干涩,竟隐隐透出几分《秋风词》应有的孤清意味。
傅婕妤点头以示赞叹:“淑婕妤果然聪慧,一学就会,只要勤加练习,日后定能有大有进步!”
很快二人轮换,小组内的另外两位宫妃,亦受傅婕妤督导,努力练习。
阳光透过雕花长窗,洒下一地斑驳光影。
一阵冷空气吹来,慧昭仪艰难踏门而入,孕肚明显难掩身姿曲线。她面带温婉笑容,眼神中满是关切,径直走向梨月所在小组,轻声说道:“淑婕妤切莫过于劳累,需得多顾惜身子。”说罢还朝她腹部看去。
梨月忙起身见礼,见她腹部隆起,不禁莞尔:“多日不见,慧昭仪这步态,更似企鹅一般。”
“企鹅?那是何物?”
“额,是一种,一种极可爱的鹅!”
“哦~原是这般。”慧昭仪闻言浅笑,顺势在梨月身旁安坐下来,目光温煦地望着她拨弦的指尖,“淑婕妤天资聪颖,又肯下苦功,假以时日,琴艺定能精进非凡!”
话音未落,忽闻环佩轻响,香风微拂。
众人抬首,只见尧昭仪一袭胭脂红蹙金长裙,手执一柄双面绣牡丹团扇,似笑非笑地翩然而入。
她并不急于就座,反倒优哉游哉地踱步于各组之间,宛如观赏一出好戏。
行至茶才人一组时,恰逢她紧张失误,一个滑音格外刺耳。
茶才人顿时面红耳赤,那娇蛮女子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团扇半掩朱唇,她闻此声,脸涨得通红,更加紧张。
始作俑者却不以为意,糯糯说道:“练琴而已,何必紧张成这般模样?错了就错了,又不是御前献艺”说罢也不管对方羞愤难当,径自转身,继续欣赏这等热闹景象,唯独绕开了慧昭仪所立这处,只远观不语。
几乎同时,年昭仪扶着宫女的手缓步踏入侧殿。
她刚协助皇后处理完六宫事务,眉间还带着几分倦色,脸色一沉:“琴艺乃是悦耳赏心之物,皇后娘娘有意为大家寻得宽敞亮堂之地,供众妃陶冶情操。可此种这般喧哗,岂不扰了坤宁宫正殿居所的清静?”
荣嬷嬷赶忙躬身谢罪:“年昭仪娘娘教训的是,是老奴疏忽了。”随即扬声道:“还请各位小主,练习时尽量控制住力道,勿要惊扰皇后娘娘宫中清净!”
众人琴音随之一敛,殿内霎时安静了不少,但细细听去,依旧有弦音惴惴不安地低低回荡。
年昭仪目光扫过全场,在梨月微显局促的脸上略停一瞬,终是缓了语气:“勤奋刻苦固然是好,但也须记得身在何处、体统为何。”说罢不再多留,扶了宫女的手转身离去。
荣嬷嬷心知此事必须有个交代,沉吟片刻,击掌令众人安静:“今日起,琴课将以半月为限进行考核。每人需抽签演奏四阶或五阶指定曲目,须完整流畅、情韵俱足。凡未通过者,往后不必再来!”
慧昭仪依旧静坐一侧,尧昭仪则摇着团扇,笑吟吟地打量着众人各异的反应,仿佛在欣赏一出精彩折子戏。
而此时的琴室,虽弦音渐敛,却仿佛有更紧张的暗流在无声涌动。每个人都清楚:半月之后的考核,不仅关乎去留,更关乎在这深宫之中能否挣得一丝光彩与尊严。
时光飞逝,考核之日悄然来临。
屋内场地清空,只留下一套考核器物,今日观众席人满为患。
皇后与年昭仪静坐于中央,柳婕妤半搀许婕妤前来,后者上次宴会因病未曾出现,今日一见却是面色白中透黄,嘴唇泛乌。她呼吸略微急促,在一旁寻得个最边缘位置坐下。
旁观者与考核者皆已落定,空气凝结,满是肃静庄重之感。
容嬷嬷端坐一旁,眼神犀利,审视着每一位准备考核的宫妃:“坤宁宫琴艺考核现在开始,还请诸位小主上前一步,演奏出当初所选曲目。”
场面寂静,众人却心跳如擂,谁都不敢当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