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雨伞【PJ】
林靖航在北城出了车祸,情况严重,至今未脱离生命危险,医院那边联系上梁招娣后,给她打了剂预防针,委婉地说:“最好能抓紧过来。”
林听一声不吭地听完梁招娣的转述,快走出校门口才问:“我们要怎么去看爸爸?”
“先开车去临市,再乘动车到北城。”
路边停着一辆老旧面包车,林听从车牌认出是大伯的,上车后,发现大伯母也在。
她抠紧安全带,开口打断雨刮器反复的洗刷声:“又不是去参加爸爸葬礼,为什么要去这么多人?”
她的嗓音过于平静,没有参杂进任何情绪起伏,像只是对一个问题感到了困惑。
大伯母轻咳一声,“听听啊,你爸爸他情况不太好,可能——”
梁招娣没让她说完,“你带了面包吧,听听没吃饭,给她一个。”
林听接过红豆包,这袋包装明显漏了气,看着像用掉大半的肥皂,薄而干瘪。
她没吃,用手挤压成纸片,片刻扭头往窗外看去。
上高速后,雨势渐小,车窗玻璃上的雨珠被重力拉拽,拖拽成细细长长的水痕,坠落后被沥青路面吞噬,残留的痕迹勾着日色,很像童年玩过的玻璃球。
林听的眼睛变得有些酸胀,她用力眨了几下,无济于事,索性闭了起来。
忽而听见大伯开口:“撞你爸那人属于醉酒驾驶,家里有钱,想私了,这会在医院等着我们,咱们到那儿后,听听你可要记住了,不管他们家开多少价,你都先别应下。”
长时间没等来她的回应,大伯抽空瞥了眼后视镜,见她闭着眼靠在椅背上,就没再说什么。
梁招娣找来一张毛毯,轻轻盖在林听身上,林听胸口暖了不少,手脚还是发凉,垂落的眼睫几不可查地一颤。
这段路程一共耗费八小时,到医院时,林靖航已经结束抢救,转进ICU。
重症病房探视规矩很多,梁招娣让林听进去陪陪林靖航,林听不肯,纹丝不动地站在病房外。
父女俩之间隔着一扇玻璃墙,墙里的林靖航全身插着管子,脸上除了惨白的肌肤,就是纵横的伤口,孱弱到像块豆腐,轻轻一碰,就能碎成渣。
林靖航没能挺到第三天黎明,失去一切生命体症后,医生宣告死亡,护士替他盖上白布。
林听就这样再也见不到他的脸了,但她并不执着。
她和林靖航的最后一通电话在一个多月前的晚上,林靖航喝了不少酒,说话颠三倒四的,还带着明显的哭腔,出现频率最高的是“对不起”三个字。
他说他很抱歉,没能给她安稳富足的家庭条件,还把她一个人丢到陌生的地方。
他还让她再多给他一点时间,他会尽可能让她回到破产前的生活。
林听很清楚,不管林靖航怎么努力,过去无忧无虑的时光也早就与她无缘,但她没有戳破,反过来安抚林靖航:“爸爸,我相信你。”
林靖航会染上赌瘾,不是因为他热衷于赌博,而是想通过走捷径的方式,尽快让她过回好日子,也正因她心知肚明,才无法真正责怪于他。
在梁招娣压抑的眼泪和大伯大伯母装腔作势的哀嚎声里,林听退回到床角,悄无声息地掀起白布,林靖航的双脚露了出来,但还是看不见脚跟处的疤痕。
网上说,被挑断脚筋的人最难熬的是阴冷和潮湿的天气。
偏偏这天北城也在下雨,被连绵不绝的阴湿包裹,林靖航应该会很疼吧。
林听很认真地注视着床上瘦弱的男人,在心里问:爸爸,等你的腿彻底痊愈后,你想去哪呢?
后面的事都是长辈们操办,林靖航被安葬在北城西部某处陵园里,就在葬礼当天,林听见到了肇事司机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