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拍照,也没有记录,只是静静地坐了很久,然后轻声说:“我也听见了。”
地球另一边,语环科学院的监测系统突然报警。
共感素浓度再次跃升,达到此前峰值的八倍。
但这次分布极为特殊:它并非均匀扩散,而是沿着全球主要迁徙路线、难民营地、战区孤儿院、养老院临终病房等地密集聚集,宛如一张隐形的情感地图正在自我绘制。
科学家们震惊地发现,这些区域的大气中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现象??空气本身开始折射出极其微弱的影像,持续时间不足一秒,内容却是清晰的人类互动片段:一位叙利亚老妇为陌生女孩梳头;一名退伍军人跪在街头拥抱一只受伤的狗;南极科考站里,两名研究员在暴风雪中断电的黑暗中紧紧握住彼此的手……
“这不是传播。”
首席研究员低声说,“这是回应。
地球在回应那些最需要‘我在呢’的地方。”
他们立即启动紧急预案,将最新一代共感增幅器送往冲突地带。
但在设备抵达前,奇迹已先发生。
刚果东部一处武装营地,交火持续了整整两天。
第三日凌晨,一名战士在换岗时突然停下,盯着自己沾满泥污的手,然后缓缓摘下头盔,走向敌方阵地。
对方举枪瞄准,但他继续前进,直到距离十米时跪下,用手拍打胸口,又指向天空。
没人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但下一秒,对面一名士兵也放下了武器,做了同样的动作。
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不到十分钟,双方数百人全部放下枪械,围坐在战壕边缘,有人开始唱歌,有人默默流泪,还有人掏出随身携带的照片,互相传递观看。
卫星图像显示,那片区域上空,共感素浓度飙升至仪器极限。
类似事件在全球接连上演。
伦敦金融区,一群白领在地铁罢工引发的拥堵中爆发争吵,突然间集体安静下来,随后一人开始哼唱摇篮曲,其他人陆续加入,最终整节车厢轻声合唱起一首无人记得名字的老歌。
智利矿区塌方现场,救援队与家属对峙激烈,眼看要演变为暴力冲突,一个小女孩从人群中走出,抱住一名满脸怒气的父亲腿,轻声说:“叔叔,你也怕吧?”
全场瞬间静默。
北极圈内,曾经劫持金花果实的前武装头目如今带领团队种植金花园,某日暴风雨摧毁部分作物,众人疲惫不堪,准备放弃时,一位年迈萨满点燃干草,围着残株跳舞吟唱。
午夜时分,新芽破土而出,且每片叶子都映出不同人脸??全是他们梦中见过的母亲模样。
共听会召开特别会议,宣布将每年这一天定为“初言日”
??不庆祝语言诞生,而是纪念每一次“愿意倾听”
的选择。
小满受邀演讲。
他站在台上,面对全球直播镜头,却没有打任何手语。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持续了整整五分钟。
台下起初骚动,渐渐转为安静,最后所有人都跟着沉默下来。
等到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却不容错听:
“今天我们不说。
今天我们学听。
听一个哭泣的孩子为什么哭,
听一个愤怒的人背后有多疼,
听一朵花在沙漠里挣扎生长时的喘息。
真正的语言,从来不是用来占领耳朵的,
是用来腾出空间,让另一个灵魂能安心落地。”
掌声久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