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三带着私生子找上门,女孩虽然柔弱但一身傲骨,在那个尚不开放的年代断然离婚出走。
女孩问只有6岁的孩子,跟爸爸还是跟妈妈?如果跟爸爸,还是可以住大房子睡大床,每天都有好吃的,如果跟妈妈,以后可能要吃很长一段时间的苦。
“跟爸爸就没有了妈妈……”小男孩抱着爸爸为了笼络他刚托人从国外买回来的乐高玩具,一下砸在地上,他牵起妈妈的手,“妈妈不哭,我不要爸爸,只要妈妈。”
公子哥气愤女孩的决绝,也痛恨被亲生骨肉背叛,女孩带着小男孩离家时没有给他们一分多余的钱。
他原以为女孩撑不了多久就会回来求和,但没想到女孩走了就再也没回头。
女孩孤身带着小男孩,做过餐馆服务员、洗头妹、杀鱼妹……后来进了一家鞋厂,每天坐在流水线上十二小时换得一份微薄的工资。但好歹,他们总算安定下来了。
鞋厂主管是个好心的同乡大姐,看他们孤儿寡母可怜,好心给他们申请了一间免费宿舍。
四五平米的小空间既要放下床、衣柜、锅具,又承载着他们对未来的希望。
那间宿舍真的太小了,衣服晾在半开的窗洞前,屋里总是有一股湿漉漉的霉气。
蟑螂和老鼠都是常客。
女孩愧疚地问小男孩怕不怕,小男孩坚定地摇头,“我不怕!我保护妈妈!”
女孩将小男孩搂进怀里,温柔抚拍他的发顶,她畅想着,“等妈妈再攒点钱,我们就出去租一间大点的房子,再给小端买一套自己的桌椅和书柜。主管说妈妈工作做得又好又快,下个月就申报厂里让妈妈当小组长。”
她的工作是给鞋子刷胶,每天要刷800到1000双不等,胶水浸透指头上的绷带,每个指腹都变得皱巴巴,身上也永远是一股塑胶味。
似乎很多事情都说不得,越是畅想着好日子即将来临,劈头砸下的大都是厄运。
小组长还没当上,女孩先病倒了。
第一次在车间晕倒她没当回事,请假要扣工钱,她喝了点水在椅子上坐了会就又回到流水线了。
第二次、第三次晕倒,主管大姐看不过去,承诺不算她缺勤,强拉着她去医院做了检查。
报告单上白纸黑字写着白血病三个字,主管大姐先哭了,女孩有些恍然,听见哭声才反应过来,最先想到的是小端要没妈妈了。
胸口瞬间被洞穿,惶恐再将其填满。
她还是没有哭,报告单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拜托主管大姐暂时不要辞退她,也不要告诉别人。
女孩照常上班,照常陪伴小男孩,她开始给小男孩做思想工作,告诉他爸爸其实不是好人,她苦涩地回忆,试图从过往的痛苦片段中提取那人哪怕一丁点的好。
小男孩天性敏锐,他生气地扔掉手里的玩具车,“他是坏人!我讨厌他!他不要妈妈,我也不要他!”
女孩心想就算是癌症,也不至于明天就走掉。
至少还有一年半载可以慢慢给小端做铺垫,或许她应该联系前夫让他过来和孩子先接触一段时间。
就是不知道他现任妻子是否会接纳小端,还有那个比小端只小两岁的孩子会不会欺负他……
在正式联系前夫之前,女孩特意请了一天假,带着小端去商场给他买了很贵却是他以前常穿的衣服、鞋子、书包。
她把小端打扮得特别洋气,小端问她,“是因为妈妈升小组长了吗?”
女孩怔了怔,她说是。
一阵风扑来,她借着理头发的动作,拭掉不小心从眼角溢出的一滴泪。
那天小端很高兴,妈妈升小组长了,妈妈当小组长之后就不用一直一直坐在凳子上刷胶,妈妈的手指头就会重新变好看。
女孩带小端回到厂里,想起应该买个蛋糕,带着小端出来这两年她忙于生计,都没好好给他过过一次生日。
虽然今年离他生日还有半年,但以后也没机会了。
“乖乖的,你画完一幅画,妈妈就回来了。”
女孩拿着钱包急匆匆出门。
迎面碰见常来厂里找兄弟喝酒的孔大哥。
“小越,怎么这么瘦了?是不是没吃肉?今晚我请客,你带小端一块来吃。”
女孩抿嘴一笑,“不了,谢谢大哥。”
“小崽,做什么呢?”孔大哥推开宿舍门。
坐在矮凳上趴在床边画画的小端“啪”地一下合上本子,转过头盯着这个并不算熟但也不算陌生的中年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