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吓人。
孔净在梦里抖了抖,迷蒙中睁开一条眼缝,月光从窗户斜照进来,一个灰淡人影俯身立在她的床边,应该觉得害怕才对,但是仅仅凭借气息就知道他是谁。
“……你怎么还不睡?”
孔净迷迷糊糊说了这么一句,似乎还抬了下手,指尖顺着他覆满伤痕的小臂垂落,温热又鲜活。
孔净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这次梦见的不是Lily和她的豪华网吧,而是那年的台风天。
风好大,雨也好大。
窗外的黄葛树都被连根拔起,锈红色烟囱挣脱不锈钢绳斜倒在石厝屋顶上。
奇异的是石厝没有塌,铁门“吱呀”一声被一双湿漉漉的冷白手掌推开,少年走进屋子,带来潮气和淡淡的铁锈味。
是血。
可是他把左边手臂藏在身后,低垂着眉眼,嗓音一如既往的清淡和无所顾忌,他说:“没事,我不痛……”
早晨醒来,孔净感觉嗓子有点堵,睁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
第26章这个弟弟是真的有些碍事……
“今天学校补课你不去?”
房间里响起少年冷淡音调。
孔净转过头,右手边的单人床干净整洁,黑白格子三件套还是那年买给他的出院礼物,一用就是三年多。
陈端倚在桌前,垂眼看着斜对面傻躺在床上发愣的人,见她没说话,拉成冷清弧度的唇线有缓和的趋势,“你……”
“去!怎么不去!”孔净忽然回血。
她从床上蹦起来:“学是要上的,课是要补的,说好一年以后去北方城市上好学校,看好雪!还记得吗弟弟?”
如果没有后面一句,陈端或许会看她一眼然后应个“嗯”字。
可现在,他一点也不想理她。
孔净却来劲了,一早上弟弟长弟弟短的,陈端快被她烦死。
“弟弟弟弟!谁不知道你有个弟弟?!这么喜欢揣兜里带上,都给我滚!”
虚掩的房门忽然被人“嘭”地一下推开,李贤梅张着没梳的头发,阴沉盯向他们。
房间里气氛一下冷凝。
“梅姨,吵着你了。”陈端站直身子,不动声色地偏转一下,把孔净的身影挡住大半。
“吵死我才好!我死了你们都痛快!”
李贤梅昨晚守着工人们装货,快凌晨两点才上楼。刚睡下没多久,喝完大酒的孔大勇就回来了,回来又不睡,叼根烟屁股坐在屋里乱骂和他一起喝酒的人。
他说他们把派头都耍到他头上了,瞎了眼的狗东西!也不想想当初是谁带他们出来打工,又是谁在他们落魄的时候免费供吃又供住的!现在居然敢瞧不起他!
李贤梅听得头疼欲裂,当即就想爬起来糊他一脸泥浆。
可惜孔大勇发完誓今年一定要重振老大雄威,恶气就算出了,倒头就打起呼噜,继续吵得她辗转难眠。
李贤梅也是觉轻,一直没睡安稳,隐约听见隔壁房间传来孔净和陈端的说话声,调子轻快,活像两只无忧无虑的小鸟,她气不打一处来,翻起身就冲过来了,连拖鞋都差点掉一只。
孔净拉好书包拉链,走到近前轻声跟李贤梅说:“妈,早饭给你和爸热锅上了,记得吃。”
因为是走读,每天早上醒来洗漱完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做饭,面条稀粥之类的,不费多少时间。
李贤梅动了动嘴巴,没继续骂,一来是没睡好没多余精力,二来孔净低眉顺眼的样子也的确有几分可怜。
但她眉心的沟壑不见消,眼不见心不烦,冷哼一声甩上门就回房间了。
孔净胳膊碰碰陈端,抱着书包先一步踮起脚尖下楼。
陈端随后下来,推着自行车同孔净一起出去。
视线落在她脸上,怕她因为一大早被骂觉得不痛快,却见她没心没肺地一脚踩在脚踏上一脚在地上轻蹬几下,高高梳起的马尾在晨光中轻盈跳荡,“晚上在网吧等我,晚自习之后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