嫩白的手落在他的肩背处,蓦然往下按住他的脊骨,甜津津道:“我要保护你的脊梁啊。”
她的话音陡变,眸中的甜腻变作戾气:“这些伪君子若敢辱你一句,我便要他们蛊虫噬心而死。”
她又轻飘飘道:“只要天底下所有人都中了我的蛊,我看谁敢再说你寡廉鲜耻、背信弃义。”
李寻欢只能听到自己艰涩的呼吸声,一下一下,仿佛有粗粝的细石碾过心脏,磨出的锈色溢在喉间,回味却成了甜。
若是未遇见她,他听了任何人这样的行事做派,都要蹙起眉。
可偏偏她说着最偏狭的话,却给了他最柔软的爱。
他的眼底泛起血色,眸光里带起哀色:“李寻欢不是什么好人,不值得”
他没有往下说,只是抱紧了她,像是迷途人抱紧了最珍惜的羔羊:“只要让我做你的根茎、做你的垫脚石。我已经不再年轻了,已经不再”
念念轻声打断他:“可是我喜欢人啊,我喜欢你。”
她推开他,用那双亮灼的猫眼紧盯着他,“我爱玉璧上碎裂的缝隙,爱开到荼蘼的蔫花,爱你脚下的阴影。爱你的破碎与卑劣胜过你一切令人称赞的完美,这正是活生生的人与木偶的区别。我喜欢人。”
李寻欢怔在原地,那双泛红的眸子好像失了活,瞳仁一颤也不颤,只觉得仿佛有沉重、钝旧的砍刀吃力地砍进心里,又闷又疼。
他低下头,摸了一手冰凉的眼泪,奇怪,又是甜的。
见他默默无言,念念鼓了鼓脸,撇开眼,“现在你知道了,我确实是个瑕疵必报的人,谁惹了我”
李寻欢含着泪轻笑出声,听着她细碎、记仇的嘟囔,任由那把钝锈的砍刀一下又一下地砍去自己腐烂枯萎的枝桠。
他撬开自己的空壳,惊觉枯木内里已长出新芽。
深厚的幸福感混着纯粹满当的爱意在胸腔里横冲直撞,李寻欢几乎要将她嵌进自己的骨骼里。
他放低了声音,并不纠正她,只是温柔道:“如果是你,就算指鹿为马也没关系。”
念念皱了皱鼻子,“什么鹿啊马的,你非要说些我听不懂的成言,再敢欺负我试试。”
知道她睚眦必报,怎么敢欺负她。
李寻欢轻叹一口气,揉了揉她的后颈,“我只是想说”
“谢谢你的出现。”
谢谢你给我带来的一切混乱,搅乱了岛心的一潭死水,让孤岛不再是孤岛。
他将下巴抵在她的脑袋上,尝试着温柔地环抱住她的獠牙,“我们不管他们,世间纷扰万分,我只想看你的眼睛。”
念念嘟囔一声,“我的眼睛有什么好看的啊。”
她这样说着,却眯起眼,缩在他怀里想打滚。
她仰起头,一口亲在他薄薄的眼皮上:“我最喜欢你的眼睛,过去的你也比不上我心底现在的你。”
他的胳膊不受控制地收紧,心口猝然被熔开一个大洞,“念念,你不要对我太好。”
念念睁圆了眼,明明她最喜欢欺负他。
他失忆了吗?
她到底心虚,只好义正言辞道:“你不要以为我很好,说不定我也有很多秘密藏着,从来没有告诉过你。”
李寻欢抿唇:“有关那个‘蛊城’?你若不想说,可以不说。”
他当然很想了解她的过往,可仅凭奚饶的只言片语,便知一定是掺满了血与苦的。
他不想教她回忆不好的过往,一刻也不想。
念念不答,压低了声音,半真半假地吓唬他:“大叔听了,会被吓得睡不着。”
见他蹙起眉,那双碧绿色的眸子也晃荡起来,她忽然笑出声:“骗大叔的,怎么这么好骗。”
李寻欢也不生气,只纵容地抱紧了她,“开心了吗?”
这回无需念念点头,烧山的火就燃起来,铺天盖地地将肉眼可及之处尽数焚毁,在赤灼的山火里,梦境猝然坍塌,他们一起倒进溢满檀香的拔步床。
念念支起腿,摸上鼻骨,眼珠子微微一转。
李寻欢收回视线,微笑道:“又在打坏主意了吗?”
她坦然承认,笑得像是偷了腥的猫,理所当然道:“谁教你之前那么欺负我?我比你小了这么多,你让我欺负一下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