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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我问谁去（第2页）

一个身影从阴影中走出??身穿白袍的老年女性，银发整齐挽起，胸前挂着一枚与艾丽黛雅相同的黑曜石吊坠。

“林婉清？”卡洛斯震惊后退。

“不。”艾丽黛雅摇头，声音冷冽，“她是‘继承者’。伦理委员会派来接管项目的首席心理学家，苏菲亚?克莱因。我以为她二十年前就死了。”

“我没死。”女人微笑，“我只是学会了如何与愧疚共存。你们以为自己在拯救记忆？可你们不知道，正是这些痛苦维系着世界的平衡。如果没有‘北风之舌’吸收失控的情绪能量，人类早就在集体癔症中毁灭了。”

“那你就是囚禁了整整一代人的灵魂！”卡洛斯怒吼。

“牺牲总是必要的。”她抬起手，空中浮现出全息影像：全球各大城市街头，人们突然抱头痛哭，互相攻击，有人撕毁照片焚烧日记，有人跪地祈求宽恕陌生人。“看看吧，当记忆失去控制，社会将在七十二小时内崩塌。而我们，只是提前收割了风暴的种子。”

艾丽黛雅沉默片刻，然后缓缓摘下脖子上的黑曜石。

“你说得对。记忆确实危险。”她将石头举至唇边，轻声念出七段密码??那是林婉清留给她的最后遗言，藏在一封从未寄出的情书里。

黑曜石轰然爆裂，蓝色光芒席卷整个大厅。

她张开双臂，任由碎片融入血肉。剧痛贯穿全身，但她笑了。因为她听见了??千万个被困的孩子同时睁开了眼睛。

“你说我不能改变规则。”她的声音开始重叠，仿佛有无数人在同她说，“可你忘了，纸鸟从来不怕火。它们飞翔，正是因为曾被焚烧。”

地面剧烈震动，十二根柱子逐一崩解，冷冻舱自动开启。孩子们的身体虽已僵硬，但意识如潮水般涌入共忆系统。那一瞬，全球所有正在燃烧的纸鸟同时改变了轨迹，不再升空，而是盘旋下降，围绕各自的城市形成巨大的环形光带。

苏菲亚尖叫着扑向控制台，试图重启核心，却发现所有指令都被覆盖。屏幕上只剩下一句话，由无数种语言拼接而成：

>**“我们选择被记住，而非被利用。”**

黑球开始龟裂，内部涌出的不再是文字，而是一只只真正的纸鸟??由纯粹记忆能量构成，通体透明，翅膀上闪烁着孩子们的笑容、母亲的吻、雪地里奔跑的脚印。

艾丽黛雅跪倒在地，七窍渗血，却仍伸手接住一只落在掌心的小鸟。

它轻轻啄了啄她的拇指，像在道谢。

然后，振翅而去。

苏菲亚瘫坐在地，望着空荡的大厅，喃喃自语：“你们根本不懂……没有恐惧，就没有秩序……”

“也许吧。”艾丽黛雅喘息着站起，“但没有希望，连秩序都不值得守护。”

她按下腕表上的按钮，引爆预设的地质震源装置。冰层开始坍塌，整个前哨站即将沉入地壳裂缝。

“走！”她拉起卡洛斯，最后回望一眼那些静静躺着的孩子，“他们会记得你们曾来救过。”

返回飞机的路上，玛雅的声音再次出现在她脑海中，清晰如常：

>“奶奶，我把地图改好了。现在，那朵铁玫瑰变成了会开花的灯塔。你看，迷路的人也能成为光。”

她抬头，穿透厚重云层，竟看到北极光在夜空中舞动，形状赫然是一群纸鸟正穿越星河，引领无数微小光点追随其后。

她知道，那不是自然现象。

那是记忆，终于学会了回家。

七个月后，布拉格春暖花开。

纸鸟驿站正式升级为“全球记忆共同体”总部，开放所有技术专利，鼓励各地建立分支网络。加拿大原住民长老团宣布重建“蓝莓花园学校”，专门收容“冬眠计划”幸存者后代。而最令人动容的是，每个月圆之夜，世界各地都会有人自发聚集在河边、山顶或废墟之中，点燃篝火，折一只空白纸鸟，放入火焰。

他们不说一句话。

只是等待。

直到灰烬升腾，化作风中的低语，带走一句未曾出口的爱、一声迟到三十年的道歉、或一个终于能说出口的名字。

艾丽黛雅坐在苹果树下，玛雅靠在她膝头画画。画纸上，三代女人并肩站立，脚下蔓延出无数根系，连接着地下庞大的发光网络。

“奶奶，你说林婉清老师现在在哪里？”

她抚摸孙女的头发，望向天空飘过的云。

“不在任何地方，也不在某个地方。”她轻声回答，“她活在每一次有人鼓起勇气写下‘对不起’的瞬间，活在每一颗愿意倾听的心里。她是我们共同长出的一道伤疤，也是愈合时开出的第一朵花。”

风起，纸鸟叮当作响。

其中一只挣脱绳索，缓缓升起，飞向远方。

没有人追它。

因为他们都知道，终有一天，它会带着新的故事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