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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八章 阅卷（第2页）

当晚，州衙后园，灯火通明。

卢昭业双手颤抖，捧着一份名单：“弘之，这是参与‘官办民运’的所有人名……共一百三十七人。一旦钦差严刑逼供，怕是要牵连满城。”

苏录接过名单，默默看了一遍，忽然撕成碎片，投入烛火。

“烧了它。”

众人惊愕。

“从今往后，不再有‘官办民运’。”苏录站起身，目光如炬，“只有‘民间自救’。此事乃我苏录一人发起，账目由我一人掌管，决策由我一人裁定。其他人皆为受雇劳工，领取日薪，不知内情。若要问罪，只问苏录一人！”

“胡闹！”卢昭业拍案而起，“你怎能独自承担？他们不会信的！”

“他们会信。”苏录淡淡道，“因为我已写好认罪书，明日当堂呈上??承认伪造公文、私调税银、越境经商诸罪，甘愿伏法。但前提是，钦差必须允许我在临刑前上书天子，陈述赤水河实情。”

海教谕颤声问：“你……你要以命相搏？”

“非也。”苏录微笑，“我要以命为饵，钓一条更大的鱼。”

众人不解。

苏录低声道：“刘文炳此来，表面奉旨查案，实则为刘公公清除障碍。但他忘了，钦差办案，需具奏复命。若我能让他带回一封‘罪臣遗表’，详述合江困境、民生疾苦、官逼民反之危，再附上完整账册与百姓联名保状……陛下见之，岂能无动于衷？”

蒋司吏恍然大悟：“你是想借钦差之手，把真相送到御前！”

“正是。”苏录点头，“刘文炳越是打压，越显得地方官员欺上瞒下。而我越肯认罪，越显得诚恳可信。只要那份遗表入宫，哪怕被压下，也会在都察院、六科廊留下副本。迟早有人会站出来说话。”

卢昭业老泪纵横：“弘之，你这是把自己架上火炉啊……”

“学生不怕。”苏录跪地叩首，“先生授我诗书礼义，教我忠孝廉耻。今日国家法度与黎民性命相悖，学生宁负己身，不负苍生。若因此获罪，死而无憾。”

次日清晨，州衙大堂。

鼓声三响，钦差升座。刘文炳端坐正中，左右列班锦衣卫，杀气腾腾。

“带人犯卢昭业！”

“带人犯苏录！”

卢昭业踉跄而出，跪于堂下。苏录却昂首挺胸，自行走到中央，主动跪倒。

刘文炳冷声道：“苏录，你可知罪？”

“学生知罪。”苏录声音清朗，“擅自开通河道，未报礼部核准；私自征收商税，未入户部账册；越境贸易，未经兵部勘合。以上三条，皆属僭越，罪无可赦。”

堂上一片哗然。

刘文炳反倒疑虑：“你……你竟肯认罪？”

“学生不仅认罪，且已写下供状与遗表。”苏录从怀中取出两份文书，高举过头，“此为供状，详述学生如何策划、实施‘官办民运’全过程，涉及款项、人员、往来书信，俱在其中。另一份为《临刑泣血疏》，恳请钦差大人代为转呈陛下，以警朝堂，以恤边民。”

刘文炳接过文书，翻开遗表，只见开头写道：

>“臣苏录，四川合江县生员，今伏罪待诛。然心有不甘，血有未冷，敢以将死之言，冒渎天听……”

其文辞悲切，条理分明，历数合江十年荒政、百姓卖儿鬻女之惨状，直言“官不为民做主，则民不得不自救”。末尾一句更是触目惊心：“今臣以一身之戮，换万民之生，虽九死而不悔。伏愿陛下垂怜远土，遣使察实，勿使忠良饮恨，奸佞得志。”

刘文炳读至此处，手竟微微发抖。

他抬头看向苏录，眼中首次浮现一丝复杂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