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军中才听说,今日瓦逋奇吵嚷着见钱浅,而后撞死在她面前。
他立即赶回家,孙烨又说夫人只是当时吓住了,回家之后便没事了,现下已然睡下了。
宋十安沐浴更衣回到房间,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她的眉眼,就见她眉头紧皱,在恐慌不安中惊醒。
他明白她是梦见前世家人惨死的画面了,为她擦拭泪水,轻声哄道:“浅浅,都过去了,他不会疼了。他会有全新的人生,会很幸福、很圆满的。”
钱浅在宋十安的安抚下止住哭泣,也意识到是瓦逋奇的死状刺激到了她。
她还以为白日里已经努力稳住了情绪,可那一幕终究还是在漫漫长夜里,静悄悄入梦侵袭。
宋十安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他总能将她的神智唤醒,让她知道,那些事已经距她十分遥远了。
见她情绪平静下来,宋十安亲亲她的额头,“都怪我。这群兔崽子,瓦逋奇再怎么闹,他们也不该跑来报给你。你又不食朝廷俸禄,帮他们擒了人、领了功,他们还敢理所当然赖上你了!看我明日不狠罚他们!”
钱浅连忙维护道:“不,不怪他们。他们只是见瓦逋奇闹得厉害,同我说一声而已。是我存了私心,我恨瓦逋奇重伤你,又知晓这等重要俘虏朝廷不会轻易杀了,所以故意前去想激他生出死志。”
她抱住宋十安,在他颈窝处轻轻蹭了蹭:“我本可以不去的。是我恶毒,我咎由自取,你不要迁怒旁人。”
宋十安揉揉她的头说:“不许这样说自己。你这般在乎我,我高兴还来不及。”
钱浅问:“那你不罚他们好不好?”
宋十安叹口气,“好好好,不罚。也不知这群兔崽子烧了什么高香,能遇到你这么好的主帅夫人。”
二人重新躺下去,钱浅枕在他的臂弯里问:“你何时回来的?”
宋十安轻轻摩挲着她的背,并未停止安抚,“刚回来一会儿,怕浑身汗味儿熏着你,就洗了个澡。”
钱浅环抱住他的腰,“我还没闻过你一身汗味儿呢,下次让我闻闻再洗。”
“那怎么行?一身臭汗和脏土,怎能靠近香喷喷的夫人?”
宋十安说着,埋首在她的颈窝深深吸了两口,满足的长喟一声。
钱浅狐疑地抬起手臂闻了闻:“我身上有味道?我最近没熏香啊!”
宋十安拿起她的一缕发丝放在鼻下,道:“你原来还有槐花香,但我做过槐花香包,又觉得跟你身上的味道有些不一样。如今没了槐花味,那种香味儿就更明显了。”
钱浅又使劲儿闻了闻,“会不会是汗味儿?”
宋十安扑哧笑了,“那就再让为夫再嗅一嗅夫人的香汗……”
他贪婪地吸着她的味道,钱浅也抱着他闻,“其实你身上也有种味道,温暖又不失清冽,似乎是木质香,很好闻,我特别喜欢。”
宋十安揉捏着她的手说:“我倒是第一次听说,温暖还能是种味道。”
钱浅沉默一会儿,轻声问:“你会不会觉得我矫情?胆大妄为去闹事,回来又被吓哭。”
宋十安诧异地看她:“怎么会?你迫使他自戕,免得我跟朝廷不好交代,如此周全实在叫我自愧不如。若瓦逋奇换种死法,也不至于吓到你,连孙烨提起来都心有余悸,何况你还……”
他不敢再提及,只是拍拍她的背:“你惊醒后便与我诉说,这很好。我很希望你在害怕、无助时,第一时间就想起我,坚定地信任我,不假思索地依赖我。当然,若你能在处置此事之前先与我商量一下,就最好不过了。”
钱浅愣了愣。
她还真没有这个意识。
前世父母都忙,她从小就习惯了自己做主许多事。钢琴是她想学的,芭蕾是她想练的,家人也尊重她的意愿。她一向优秀,加上功课也很不错,所有人都说她是个让父母省心好孩子。就连高中早恋父母都没说什么,当然究其根本也是因两家是世交,知根底。
这一世她从三岁就进了书院,更是独立惯了。
姜婷贯是个没主意的,从钱大友去京都后,家中许多事就是她做主了,姜婷极少反对。后来有了绵绵,却也是个不爱管事儿的性子,所以她才留下夏锦,帮绵绵打理锦绵阁。
她尊重合作伙伴,所以锦绵阁和乐坊的事,她都会与合作伙伴商量。
但她自己想做的事,向来是想好了方案就去直接实施了,还真的从未有过“与人商量一下”这种念头。
宋十安见她不出声,又道:“我知晓你很厉害,也习惯了凡事自己做主,突然要开始与人商量,定然不适应。不急,慢慢来。像瓦逋奇这个事,我可以给他下点巴豆,让他拉死,就不会吓到你了呀!”
钱浅诧异地问:“你可以做这种事吗?”
宋十安笑笑说:“安庆侯不可以,但你的夫君宋十安,偶尔做些缺德事也是无妨的。”
钱浅抱紧了他,“我不要你做违背心意的事。你酣畅、痛快的过活,就是我最大的美好。”
宋十安亲了亲她的额头,“你也是。你开心、幸福,是我最大的心愿。所以不要为我冒险,哪怕你因此受一点点伤害,我都会恨不得杀了自己的。”
绵绵细雨笼罩着无边夜幕,只有薄弱昏黄的光自窗户透出,却将这场秋雨的凉意驱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