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十安急疯了,额角青筋绽出,崩溃地吼道:“你为何要如此对她?!她已经为你死过一次了!你怎能如此对她!”
“什么?”沈望尘浑身一震,看了一眼的在他手中摇摇欲坠的钱浅,“你说什么?!”
宋十安红着眼圈,声音发颤:“她那日为救你死了!你亲眼所见!她真的死了!”
沈望尘强撑的力气突然溃散一空,手上不由自主就松了力,就听解除桎梏的钱浅对宋十安哭求道:“让他杀了我吧!求你,让他杀了我!”
宋十安却红着眼睛恳求她:“浅浅,再坚持一下。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沈望尘心乱成一团,顿了片刻,突然抬手捂住她的口鼻,对宋十安说:“我要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十安别无选择:“我说!我全都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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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停了外面的打斗,沈望尘搂着昏睡过去钱浅坐在角落,防备地盯着宋十安。
“看在你不顾安危去山寨救她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要答应我,绝不能再伤害她,也不能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沈望尘微微眯眼,应承道:“好,我答应你。”
宋十安的目光落到钱浅脸上,柔情中又透出一种深沉的忧郁,默了默才说:“她与咱们不一样。她是活了两世的人。”
“你,说什么?”沈望尘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什么叫,活了两世?”
宋十安抬眸问:“你认识她这么久,不觉得她的聪慧才华都远超常人吗?她十二岁破格参加会试,获得头名。我舅家表弟、大瀚首位连中三元的状元江远山,是她亲自教授出来的。还有那些天籁乐曲、曼妙舞姿,还有她话本中的博学广识,应该出自一个年仅十几岁的姑娘之手吗?”
沈望尘知道她才华横溢,但并未深想过,“你的意思是……?”
“一切都是因为,她比常人多活了一世。”
宋十安娓娓道来:“据她所说,她前世是位官宦人家的千金,家庭和睦,本该拥有大好前程。不料变故突发,他们一家人的马车跌落山崖,她的父母、妹妹都惨死在她眼前,只有她一个人侥幸活下来。因家人死状过于惨烈,她遭受打击疯了三年,好不容易支撑过来,却……再次遭逢意外。她被车撞下断桥,跌入河中,就此殒命。”
“怎么可能?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沈望尘完全不相信,一脸狐疑盯着他:“你以为你鬼扯一通,我就会相信你吗?你囚禁她、给她下药,这些都是你编出来的!”
对于他的反应宋十安毫不意外,“我也不愿相信这么荒谬离谱的事。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这只是她的一场噩梦!可事实……就摆在眼前。”
他声音不禁哽咽:“她自出生就带着前世的记忆,原本也想精彩活一场,好弥补前世的遗憾。可亲人再度接连亡故,她又一次亲眼看见父亲的死状,拼尽全力也没能挽救回母亲的性命,世间又只剩了她自己。因此她笃定,她只是在重复前世的命运。”
“她十二岁时就想终结此生,尝试寻死过三次,可每次都活过来了。”
宋十安擦掉滚落的眼泪,目光停在她的手腕上:“我真想那些都是她的醉话,可当初给她看诊的郎中亲口证实,她割开手腕后明明没了气息,不久后却又恢复脉搏。她的血虚之症,便是那时割开手腕失血过多所致;而寒症,则是因冬日投河在水中覆溺太久留下的病根……”
沈望尘想到她手腕上的的那道疤,震惊地张开嘴巴,久久不能言语。
那手腕处此时还缠着白色的布带,是为救他割血而伤……
“这次她为救你又死了一次。而她每次死而复生,都会重新经历一遍过去,承受曾经的家人再一次惨死在她眼前。也正因如此,她才会经受不住变成这副模样,一心求死……”
最后四个字,宋十安几乎不忍说出口,只能紧紧抿住唇克制情绪。
“这……怎么可能?”
沈望尘的理智不允许他接受这种荒诞的说辞,可心里却莫名觉得,她那些难以理解的行为和话语,在这一刻全部都有了解释!
宋十安说:“你亲眼所见。她没有呼吸、也没有脉搏了,那时她真的死了。她前世最终死于二十一岁,她因此认定自己今生也活不过这个年纪。她把绵绵安排好,看到绵绵有了归宿,才会离开京都。她只是想,独自一人等待自己的结局……”
沈望尘疼得肺里直发酸,愕然发问:“你是说,她活不过二十一岁?”
“我不知道,是她这样认定。”
宋十安凝望着她的眉眼,心疼的抑制不住眼泪。
“她笃定箭一定会袭来,但不知会在何时袭来、从何方袭来。所有人都喜欢她从容不迫,沉静淡然的性子,但其实她比任何人都惶恐不安。可她的情绪没有落点,无法向人倾诉,亦无法寻求帮助,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恨谁,就只能逼迫自己一直保持镇定,以便随时迎接箭袭来的时刻。”
沈望尘无法呼吸,不得不张开嘴,大口吸气来缓解肺腑的窒息感。
“我从未想过囚禁她,更不可能伤害她。她曾对我说,在她前世疯掉的三年里,经常使用一种能让人安静下来的药,与麻沸散有些像。我只是怕她会自绝性命。”
“命运反复侵蚀她的身体,折磨她的意志,强迫她重来一次又一次。”
“她一直在破碎,一直在枯萎,但即便崩毁再多次,也终会重建。”
“所以郡王,我不能放任她就这样跟你走。等她好起来,若她选择跟你离开……”
“我,绝不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