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里的清倌初时都只是想靠卖艺赚钱,奈何被鸨母用这些法子断了收入来源,契约未到人也走不了,每日吃穿用度都是钱,最后只能沦落到卖身还账的地步。
钱浅早就料到青楼恶劣,只是没想到手段会如此卑鄙,此刻庆幸自己一直只混瓦舍,更庆幸只跟琼华楼签了一个月的工契。
鸨母还压着她前几日登台赚的钱,估计是想用这些钱来拿捏她。
可惜鸨母料错了,她从不是任人捏圆搓扁的性子,来这琼华楼本也不是为了赚钱。
她仿如无事发生,继续与楼里的人坐在屋里弹曲子,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没到翻脸的地步,鸨母也没别的法子,只能看在五个金币的面子上,厚着脸皮继续絮叨。
钱浅实在被她磨烦了,于是答应道:“好,我见。叫他上来,就现在。”
屋里的其他人见她要接客纷纷起身,钱浅却开口阻拦:“别走,都留下!”
鸨母喜笑颜开的表情瞬间僵住。
钱浅似笑非笑:“这位客人不是我自己选的,而是嬢嬢您硬推给我的。如何接待,当然是该随我意愿,您说呢?”
鸨母隐约觉得她要搞事,但初来青楼自视甚高的清倌她见多了,立规矩的也不在少数。这规矩只要坏了一次就能坏第二次,日后还不是任她摆布?何况那位宋公子所求只是见一面而已,又没要求单独见,见了就成了呗!
鸨母下楼去通知宋十安了,刚受钱浅指点过的男子担忧道:“你若违逆她,跟她作对,日后可有苦头吃了……”
钱浅不置可否,朝他笑问:“帮个忙呗?”
没想到她肯答应见面,宋十安堪称欣喜,又付给了鸨母一金币以示感谢。
鸨母笑得很虚,都没敢跟上去,只吩咐跑堂的多送些酒水点心。
宋十安一路跟随跑堂在青楼里左转右转,看到那些使尽浑身解数哄客人开心的男男女女,心乱成解不开的麻线团。
甚至有一男子双手被红绳所缚,单腿跪到一位贵妇人身侧,用被缚的双手高举酒杯送到贵妇人面前,低眉垂首恳求:“求女君垂怜……”
宋十安瞳孔跟着心脏一起抽抽,实在无法想象那人换成钱浅的模样,惊惶之下把引路跑堂的鞋都给踩掉了。
跑堂终于停住脚步:“这里,便是逍遥姑娘的房间了。”
宋十安深吸一口带着浓烈脂粉香的空气,努力稳定心神。
“逍遥姑娘,客人到了。”
跑堂象征性地敲了下房门,随后推开,里面的景象让宋十安刚稳住的表情再度崩坏!
屋里穿着“清凉”的男男女女足有七八个,正奏着乐曲,小声说笑着。
钱浅则慵懒地斜靠在榻上,身着轻薄的衣衫,下首有名男子跪坐在榻旁,手中正举着一个小小的银色酒杯。
她接过银色酒杯,轻轻瞥过一眼,红唇烈焰轻吐出两个字:“进吧!”
第143章蜀郡4“请姑娘,垂怜。”……
因他的出现,乐曲声突兀地停了下来,所有人都用惊艳、好奇、探究的目光打量他。
宋十安没由来有点紧绷,手指无意识地动了动,虚虚地抓了把空气。
千辛万苦求来的见面场景,与想象中完全不同。
他明白,她并不打算好好跟他见一面。
喉结滚动过后,宋十安鼓起勇气,踏入房门。
钱浅故意摆出浪荡之态,想激走他,但他一如既往的执着,竟硬着头皮踏进来了。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世人审美多有不同,但宋十安的长相大概能符合大多数人。
不然怎么音乐也不奏了、玩笑也不说了、连身边帮忙的男伎都盯着他挪不开眼呢?
“咳!”
钱浅轻咳一声提醒伙伴,努力稳住心神,指着地上的蒲团,对宋十安笑得孟浪娇笑:“多谢恩客记挂,快请坐吧!”
众人这才回神,下首的男子也收回目光,将手中的银色酒杯送到钱浅唇边。
见钱浅仰头喝下那杯中酒,从嘴角滑落的一滴酒悬在下巴尖上。
她也不擦,就那样肆无忌惮地与那男子逗笑,宋十安掐着手心垂下眼帘。
见他依言落座,坐姿彷如松柏,与这脂粉气浓烈的旖旎乡格格不入。明明那衣着并不十分华贵,但他自带矜贵端方气质,竟将屋里原本的靡靡之气都压下去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