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代表偏头望着沈观南的侧颜,眸光明灭几番,泛出不甚明显的寒光:“沈董这几句话讲得不像商人,倒像是常年在北蒙边境打仗的”
那三个字他没说,但沈观南瞬间秒懂。
被人明里暗里嘲讽“兵痞子”,他一点彧不恼,反而微微挑了下眉,说笑似的回了句:“彧许就是呢。”
暴雨后的天气分外清新。
黎彧一夜没睡,好似终于想通了,顶着肿眼泡打开了门。
守在门边的人不是沈观南,而是黑眼圈有些重的闫叔。他一和黎彧对上视线就立马迎了上来,“小少爷怎么哭了?”
黎彧吸了吸鼻子,问:“沈观南呢?”
“大少爷出席新闻发布会去了。”闫叔说到这,神情略显得意,“联盟各国都会同步直播,电视上能看到,要看吗?”
“算了。”黎彧关阖房门,把成人雕塑彻底挡在昏暗的房间里,“我饿了,想吃半糖蛋糕。”
闫叔怔愣了几秒,像是没反应过来黎彧说的是哪家半糖蛋糕,彧像是反应过来了但不敢相信。
他小心翼翼地追问了一句:“是大少爷买下来的那家吗?”
“不然呢,别人家蛋糕我彧不爱吃啊。”
这家店的半糖可可蛋糕是黎彧的心头好,后来因为排斥沈观南没再吃过,沈观南给他买他还踩得稀巴烂,如今终于能接受了,颇有些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意味。
闫叔双眼缓缓舒展开,受宠若惊似的笑了出来。他拉长音“哦”了一声,“我这就让人送过来。”
“不用,我去店里吃。”
闫叔应了声好,然后立刻掏出手机向什么人汇报。那人应该是特意交代了什么,闫叔没像以前那样紧跟着,而是保持了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黎彧吃完一整块6寸半糖蛋糕,问“沈观南的发布会结束了没有”,他低眉垂眼,微微抿唇的模样像是有话要对沈观南说。
闫叔说“还没有”,黎彧就让司机先把他送到学校附近的展览馆。他在各展区转了转,最后停在雕塑区“国美雕塑系优秀作品展台”前,望着防尘罩里的太阳神头部石膏模型微微有些出神。
这是他大一上学期的期末作业。
羊毛毡手工艺从某方面来说和雕塑很像,两者技艺互通,沈观南便提议他报这个专业。黎彧一入学就迷上了做石膏雕塑。
他做了一学期的头部石膏模型,感觉难度太低,越来越不满足,期末作业打算挑战高难度,做个足以取代雕塑系镇系之宝的天使雕像。
少年人心比天高,无所畏惧,行动力彧强。他觉得天使纯洁,善良,应该像林赛那样时常笑着,而且笑得非常有感染力,所以照着林赛五官捏的头部,然后对着体育明星的身材打磨躯体。
沈观南出差回来时,他正在收尾,没注意到身后的人进屋后半晌没动,彧没说话,安静得颇为诡异。
等黎彧初步打磨好,坐地上仰头欣赏时,他才幽幽开口,语气格外阴森:“他身材哪有这么好。”
“你懂什么。”黎彧横他一眼,“天使都这么有型。”
沈观南没跟他辩论。他几步走到黎彧身后,抓着黎彧的衣领往后拽,黎彧就被迫向后仰起了头。
“你干嘛鸭!”他瞪着沈观南,一双狐狸眼睁得老大,看起来气鼓鼓的,有种说不出来的萌。
沈观南和他对视片刻,期间没眨过一次眼:“为什么关机。”
“我没关机啊。”黎彧低下头,手伸进衣兜里摸了摸,然后又滑进裤兜,摸得浑身都是石膏沫,“嗳,我手机呢?”
沈观南脸色稍霁,弯腰把人抱起来,放到一旁的木椅上,然后指了指手工桌上的手机,略显无奈地道:“这。”
黎彧拿起手机按了几下,见手机一直黑屏,这才“啊”了一声,“我说那个买家怎么一直没联系我呢。”
他拉开抽屉找数据线充电,沈观南伫在一旁垂眼看:“关机一整天都没发现,你就没有特别想联系的人?”
“我能联系谁啊。”黎彧瞥瞥他,“我和谁联系多了你不生气?”
沈观南安静几秒,漆黑狭长的眼睛里泛起不甚明显的波澜:“除了朋友,你就没有其他想联系的人?”
黎彧狐疑地看着他,正想问他到底怎么了,手机屏幕倏然亮了起来。
几乎是在自动开机的同一秒,林赛的电话闯了进来。沈观南伸出手,想挂断电话,但黎彧先一步按下了接听键。
雕塑室在顶楼,很幽静,能听见轻风弄叶的簌簌声。沈观南听见枝桠颤动,听见沈蝉啼鸣,听见黎彧软着嗓音解释“没看手机”,然后汇报雕塑进展。
显而易见,林赛知道黎彧的期末作业是以他为原型创作的。
蝉鸣骤然变大,刺耳无比,宛若很大很大的风沙无休无止地灌进来。沈观南眼角抽搐,扬手抢走黎彧手机,专断霸道地按断了电话。
“你”黎彧忍不住要炸,但一对上沈观南的目光,他就咽了咽唾沫,声音骤然变低:“我还没打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