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没有夸大其词。
他现在的反应,明显是中了蛊。
但没多久,还没等他们走到老寨,只是穿过了密林,来到一片郁郁青青的山谷,沈观南就被现实活生生地打了脸。
在漫山遍野的紫阳花海中,赫然挺立着一栋竹楼小筑,房梁,屋顶,墙壁,门窗皆是由竹子做的,窗下的竹编晾晒架上晒着药草,袅袅炊烟从屋顶飘出来,显然住着人。
一只黑翅鸢停栖在晾晒架上,叽叽喳喳地啄食着簸箕里的药草。
黎彧忽然闪身拦在沈观南面前,朝他展开了双臂,笑得愉悦餍足。风荡着他的发丝,坠在他身上的银饰发出丁零当啷的脆响。
他就站在这片紫阳花海里,背倚着夕阳远山和漫天霞光,深隽缱绻的眼睛里清晰无比的倒映出沈观南的身影,“沈观南——”
“欢迎回家,我们的家。”
沈观南忽而笑了出来。
他思量了一瞬,兀地翻过身趴在睡垫上,把脖子上一直戴着的手工刺绣护身福袋取了下来。
这个福袋的款式非常普通,歹罗寨的文创店几乎都有,常见的让人怀疑沈观南是不是在路边随手买的。
他用牙咬开福袋封口的缝线,取出来里面的东西,攥在手掌心。然后非常郑重的,近乎虔诚的拉住黎彧的手,让他掌心朝上,把掌心里的东西传递过去。
不曾想,
黎彧垂眸看过去的那一秒,脸色登时变了。
他急急地唤了一声。
这声音回荡在河面上,一点点沉下水里,好半晌都无人回应。
天彻底暗了下来。
河水在夜色里变成了昏暗不清的灰,广袤的密林与长河在这一瞬变得寂静无比,仿佛天地间仅剩沈观南一人。
黎彧,
突然消失了。
这面具只有半张脸,像鼻子以下的部分都被割掉了,而且切口并不整齐,瞧着莫名瘆人。
弥漫在周围的雾好似淡了些许,那股被窥视的感觉又出现了。沈观南弯腰捡拾面具,后肩忽而被人拍了一下。
悬着的心稳稳地落了回去,他忽然就踏实了许多,不害怕了。
“黎彧,你跑哪儿去了?”
黎彧一声不吭。
萦绕在心头的怪异感愈来愈强烈,沈观南试探着转过头,正对上一双比铜铃还要大的眼睛——
卧槽。
怪不得没人应声。
因为站在他身后,拍他肩膀的,根本就不是人!
也许他根本就没想挪。
“黎彧。”风很安静地经过他们,拂过沈观南的指尖,也吹动了黎彧耷拉在身前的长蝎尾辫。辫尾的发梢在风中摆动,轻轻地勾住了沈观南的手指,转瞬又被吹了下去。
像某人想牵又不敢牵的心。
沈观南见黎彧一直没动,低眉垂眼的模样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微微欠身,主动拉住黎彧的手,握在掌心,牵着他继续往前走,“天阴的这么快,一会儿怕是要下雨。”
他神色自然,话题转换的不突兀,像风月场上的老手。黎彧瞥瞥被握住的手,小声问:“哥哥这么牵过别人吗?”
沈观南:“牵过啊。”
黎彧突然沉默了。
“我们这行经常进山,下墓,有时候会在工地泡好几个月。”沈观南声音淡淡的,“经常遇到需要搭把手的情况,早就见怪不怪了。再说——”
沈观南顺着黎彧的目光看过去,手伸到后腰,放在武器带上。
他们不约而同地噤了声,密林忽然安静下来,只剩风撩密叶的细响。
“沙沙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