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对视的缘故,也许是逐渐暗淡的夜让某些东西在悄无声息间变了味。总之,这一刻的黎彧透着难以言喻的侵略感,沈观南竟然有点不敢与之对视。
他低垂着头,继续在登山包里翻找,薄如蝶翼的睫羽轻轻地颤动了两下。
心说,也许不只是心疼。
不知所踪的医疗包在这一秒终于露了头,沈观南把它拿出来,抽出一支抗生素,伸手握住了黎彧的右胳膊。
肌肤相触的一刹那,黎彧眉宇微动,眸光倏地跳了一下。
他瞥了瞥被握住的小臂,然后撩起眼皮去凝望沈观南。沈观南似是没察觉到这抹视线,他低垂着眉眼,一脸认真地在黎彧右手小臂上找血管。
昏黄的光将他的脸照得很亮,让沉淀在眼底的心疼,珍重,以及那抹似有若无的柔情无处遁形。
顽石动了心。
以至于那双淡漠疏离的眸沾上了人间烟火气。
这样的沈观南,没人能够抗拒。
今晚的月光莫名灰暗,让氤氲在山林间的雾都灰霾了起来。
黎彧扯了下唇角,笑得莫名心酸,“我也想知道,你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呢?”
这番回答太过出乎意料,沈观南不由得怔住了。
“不过没所谓。”黎彧说话时并没有看过来,依旧垂眸盯着篝火,眼里有种势在必得的偏执,“我生命的一半意义就在于争取你对我的喜欢,多久我都等得起。”
这话听起来别有深意,不仅仅是浪漫那么简单,可沈观南还是震撼住了,片刻后才开口:“那……另一半呢?”
“当然是喜欢你啊。”
潮湿的风裹挟着泥土气息漫过来,密林在簌簌细响中融化成一片浮动的娑影,这一刻的延绵远山,云影孤月,还有荒江野宿的好光景,都不及盈动在黎彧眼里的光。
沈观南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鼓噪得胜过风动。
乳白色浓雾在阔叶林中缓缓移动,忽浓忽淡。野草滋替暗长的绿地上,赫然直立着一只三米多高,至少得有八百公斤,体型健硕的凶猛大棕熊。
它就站在沈观南身后,头挨靠着沈观南的脊背,不停耸动着鼻尖闻嗅气味,像是在此之前从未看见过人类,所以不敢贸然形动。
只能通过这个方式试探。
这几乎是陆地上最强的动物,战斗力非常恐怖,奔跑速度惊人,还会爬树。所以在野外遇到,不论遇到的是什么熊,都不要跑,人类短小的两条腿根本跑不过它。
也不要和它对视,熊很聪明,不仅能看懂人的表情,还能读懂盛放在眼里的恐惧。
沈观南朝黎彧跳水的地方游了过去。
刚游出几米,眼前的水面乍然翻出些许水浪,冒出一个人来。
他完全被水泡透了,墨发湿漉漉的黏在脸上,眼睛也被河水泡得很亮,直直扑进沈观南怀里,像是惯性使然没刹住车,也像蓄谋已久,唇瓣很轻地碰在沈观南的眉心。
刚好碰在那颗朱砂痣上。
一触即分。
浅淡光线下,黎彧掌心里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块系着红绳的玉佩。
羊脂白玉的,料子很清透,是少有的极品货。
玉佩图案是三鱼共首,圆环形,看不出年代,但能看出价值不菲。
“我们这行经常跑工地,怕磕碰到它,就藏在福袋里了。”沈观南收拢手指包住黎彧的手,交代道:“这是祖传的,你可要好好对它。”
黎彧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声音沙哑:“祖传的?”
有风吹过来,植被的清新气息中裹挟着淡淡的紫阳花的幽香。
竹屋小筑,残阳落日,成群的飞鸟,还有伫立在天地间的眷侣都成了这山水画卷中淡墨彩绘的一笔,悠悠勾勒出几分意境。
沈观南的头发也被吹乱了,在眼前左右乱晃。他凝视着黎彧,目光落在他身后的竹屋几秒,有点诧异地问:“你住在这?”
黎彧踏近一步,很轻的抱了一下沈观南。那一瞬间,沈观南有一种艳阳满身,连心都被烘得暖呼呼的感觉。
“紫阳花开的时候会在这里小住。”
他抬眼去看黎彧,发现黑色脉络出现时,黎彧额间也会短暂的露出一个很小的暗紫色蛇蝶刺青。
传说,九黎族的人达到人蛊合一的境界后,身上会有巫蛊刺青。沈观南不由得想起黎彧观星时说的那番话,当时并没有全然相信的心,此刻却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