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的余韵尚未完全消散,江临的脚尖已触及槐家客院熟悉的青石板地面。
夜凉如水,万籁俱寂。
他刚一落地,手腕上的个人终端便疯狂震动起来,屏幕在黑暗中亮得刺眼。江临低头瞥了一眼,未读消息竟有几十条之多,全部来自槐十七。
江临心里咯噔一下,有种莫名的心虚感,第一个念头就是:完了。
这下怕是不好交代。
等等,我到底在心虚什么啊?
江临抱着最后一丝侥幸,迅速环顾四周。院落里静得出奇,连惯常值守的仆从也不见踪影,只有风声穿过竹叶,带来细微的沙沙声响。
他抬眼望向自己暂住的那间厢房,窗户一片漆黑,没有透出半点光亮。
看来槐十七不在。
或许……还在处理家族事务?或者已经歇下了?
江临暗自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他放轻脚步,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朝着那扇漆黑的窗户走去,心里盘算着如何解释这半夜的“失踪”,以及那几十条未读消息。
然而,当他推开虚掩的房门,踏入室内的一刹那,黑暗之中,两个幽幽的金色光点倏然亮起,正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
江临心头猛地一沉,那点刚升起的侥幸瞬间灰飞烟灭。
得,原来槐大家主在这等着自己呢。
适应了室内的昏暗后,能隐约看见槐十七坐在临窗的榻上,身影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只有那双金眸在黑暗中灼灼发亮,手里似乎还捏着什么。
“江临,”槐十七的声音响起,语调平缓,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压抑着的风雨,“你知道现在是几点了吗?”
他扬了扬手中那张被江临压在明月灯下的素笺,指尖微微用力,纸张边缘在微弱的光线下泛起细微的褶皱。
“而且,‘有事外出,勿寻,一切安好’?”槐十七重复着纸上的字句,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明显的阴阳怪气,“这叫一切安好?深更半夜,不见踪影,音讯全无,终端消息几十条石沉大海,这就是你定义的‘安好’?”
江临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知道,糊弄不过去了。
江临组织着语言,试图用一种相对轻松的语气,将高塔、循环、骨弓与柳清源的真相,以一种简化的、不那么惊心动魄的方式讲述出来,省略了许多细节,但足以勾勒出大致的轮廓。
他语气平静,甚至带着点玩笑般的自嘲,仿佛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有些关联却又隔了一层纱的传奇。
然而,整个叙述过程中,槐十七那边一点声响都没有。
没有追问,没有惊诧,甚至连呼吸声都轻得几乎听不见。只有那两点金色的眸光,在黑暗中死死地锁定着他,如同凝固的火焰。
这种沉默比任何质问都更让人心头发沉。
江临讲完了,室内陷入一片死寂。
他有些拿不准槐十七的反应,心头莫名地有些发虚。
他想了想,指尖微动,一小簇温暖的、由金色符文构成的火苗“噗”地在指尖燃起,跳跃着,驱散了方寸之间的黑暗。
“喏,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
江临试图缓和气氛,拿着那簇小火苗,像逗弄一只可能正在生闷气的小动物般,朝着槐十七的方向凑近,“新学的小把戏,还挺亮……”
话音未落,跳跃的火光恰好映亮了槐十七低垂着的侧脸。
一滴滚烫的液体,毫无预兆地,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在下颌处悬停一瞬,然后直直坠下,正砸在江临拿着火苗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