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吟从未想过,从未想过,自己的生命中也会有一个人,能成为这样坚实的依靠,稳稳托举着她。
裴云鹤宽厚的肩膀硬得像堵墙,而这堵墙,自愿为她遮风挡雨,她可以毫无忧虑地躲在其下。
尽管她想攀上这堵墙,与他一齐并肩远眺,但他仍能在任何她需要的时刻再做她的避风港。
她咬着牙,紧紧攥着裴云鹤胸前的衣襟,憋闷着声音在他怀中小声抽泣。
肩膀一厘一厘地起伏颤动,她不肯大哭,因为裴云鹤给予的爱护太多太重,她亦舍不得再哭得让他担忧。
单吟强忍下鼻尖的涩意,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一点点声音从裴云鹤的胸前传出。
“我不睡了,我们出发去机场,我来开车,我们一起回云苏。”
可那眼泪早已将裴云鹤的衣襟浸湿,他如何不知道单吟的情绪变化。
但这也没什么,那眼泪和她的话一样,是温热的。
裴云鹤勾起嘴角,搂紧了怀里的人儿,伸手在她的后背轻抚。
“好,你来开车。我们一起回云苏。”
他们搭的是当日最早的一班飞机。
落地之后已有霄汉云苏分公司的人来接,路上通勤的人都还不多,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到了苏道生住的医院。
何与贤这段时间一直在云苏工作,头一晚确定单吟和裴云鹤要来之后,他早早等在了医院里,一见面就将苏道生的情况又细说了一遍。
讲到这次病情突变的原因时,何与贤顿了下声,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单吟,将话题掩盖过去。
“还好这几日监护得当,老爷子的指标稳定得很快。”
裴云鹤接过何与贤手中的分析报告,粗粗看了一眼,又抬头与何与贤说:“主治医生几点上班?我联系的专家这两日应该陆续会到,看什么时候方便安排个会诊。”
他边走边说,心中牵挂了许多事,素来温润的眉眼都显得凌厉肃穆许多,快步走在冰冷的医院走廊里,周身都浮着一股冷峭的寒意。
“新调来的陪护能信得过,我会安排人手再加强监控,你与这边相熟一些,回头还要多盯着。”
说着,他看身边何与贤一眼,没再像之前玩笑般称呼他为舅哥。
而是道:“辛苦你了,何律师。”
何与贤知道他的意思,点了下头。
另一侧的单吟心系苏道生,脚步急促,一路并未听进许多,零星几个字眼被她后知后觉地捕捉到,侧目疑惑地问:“监控?怎么还要监控?”
裴云鹤回眸温柔而有力地揽了揽她的肩膀,“要实时监控数据,不是什么大事。”
单吟不放心,愈发急切:“都要监控数据了?有这么严重了吗!”
裴云鹤扶稳她的肩膀,继续安抚:“不是,正是因为情况稳定了,我联系人给外公转了疗养病房,那边不用人天天盯着,靠仪器和设备就行。”
单吟将信将疑地松了口气。
裴云鹤怕她还忧心着,干脆快步走了一段路,推着她到顶层最里边的套房前。
“你看,外公就好好地在那里,你不是一直很想外公?快去看看。”
他像是哄着小朋友下幼儿园去找家长的老师,单吟的心绪被牵引,她用力点头,着急而激动地扑去苏道生的床边。
老人的病来得急也来得快,这两日一直在昏睡当中,神态谈不上安详,但总比清醒着难受痛苦要好。
单吟连夜来的担忧与紧张,兼之这一段时间的思念,皆在一瞬间瓦解。
眼前人是照顾了她许多年的血亲,往日那些温馨的回忆,与父母离世时冰冷的情形历历在目。
单吟好怕苏道生就这样一直不醒,先虚虚唤了两声外公,刚一张口,却发现自己的嗓音都在颤抖。
她不得已紧攥住苏道生身上的被褥一角,以此来找寻些着力点,指节攥得屈曲泛白。
而后那一声声的呼唤终于变作了止不住的抽泣,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像汹涌翻滚的浪花。
可她不敢大哭,不敢叫那泪水翻涌出去。
她依旧哭得很小声很谨慎,裴云鹤与何与贤站在病房卧室的门边只能看见她的肩膀在不住颤动。
何与贤想起单吟去南乔那日,在车上看文件时也是这般隐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