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百叶窗切割成利刃,在地板上留下斑马线般的条纹。黑白交错,善恶交错,真实与谎言交错。阿叔站在窗前,背对着房间。烟雾从指间升起,在阳光中扭曲、消散。墙上的布局图像某种邪教的祭坛。安生组、船鬼组、垣原组,还有无数小组织。关键人物、交易地点、资金流向。每一个交叉点都标注着名字、日期、死亡方式。井上——拷问致死——?阿龙——被垣原杀死——未完成阿生——被阿一杀死——未完成垣原——?完美的棋局。每一步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手机振动。他看了一眼屏幕,是嘉伦。“怎么样?那个富二代上钩了吗?”根据他的计划,神永新二这个商界新贵,会因为阿一的事被卷入黑帮战争。要么被杀,要么成为新的势力。无论哪个结果,都会增加混乱的程度。“没有……”嘉伦的声音传来,带着明显的困惑,“而且,我接到了一个奇怪的电话。”“什么电话?”“一个男人。”她的声音变得更不安,“问了很多奇怪的问题。”“你怎么回答的?”“我按您教的回答,但他好像……”“一开始就知道你在撒谎。”阿叔替她说完。叮咚。门铃响起。他皱眉挂断电话,慢慢走向门口。每一步都很稳,但身体已经进入战斗状态。透过猫眼向外看,发现门外站着两个人。一个是阿一。他的“作品”,他最得意的杰作,最完美的工具,最听话的杀手。还有那张脸。阿叔认出来了。怎么可能认不出?财经杂志的封面,新闻里的传奇,一年内吞并十七家企业的商业巨鲨,从零开始建立商业帝国的天才。东都精密的社长,平成奇迹。神永新二。阿叔露出笑容,不多不少,刚好表达善意又不显得谄媚。他打开门。“真是稀客。”阿叔侧身,让他们进来,“神永社长怎么会……”“阿一是我的朋友,他说想来见您,我就陪他来了。”朋友。这个词让阿叔心中警铃大作。阿一?朋友?他怎么可能有朋友?他是怪物,是杀手,是我的工具。阿叔的目光落在阿一身上。眼神不对。这是他第一个反应。以前的阿一看他时,眼中总有恐惧,像是看到父亲的孩子;眼中总有依赖,像是看到救星的溺水者;但现在那双眼睛里有了别的东西。不妙。阿叔在心中评估着局势。非常不妙。“阿一。”他开口了,启动了那个多年练习的技巧,“你最近过得怎么样?有没有继续执行正义?”“没有。”阿一的回答像石头落地,生硬而坚决。“为什么?”阿叔的语调变得更温柔,像是在哄孩子,“你忘了吗?那些坏人,那些需要被惩罚的人,那些让你变成怪物的社会。”“你现在看起来有些困惑。”他看向新二,然后又看向阿一,“是不是因为身边这位大人物让你感到了压力?”“没关系。”他的声音变得更慈祥,“你要记住,他们这种人,和我们是不一样的。”“他们生来就站在高处。他们的温柔是俯视,他们的善意是施舍。他们说我们是朋友,但真的把你当平等的人吗?”“你想要获得真正的平等,你想要真正被尊重,就必须……”“不。”新二打断了阿叔的催眠。“他不是英雄,也不是执行者,他只是个被你利用的工具。”“神永社长。”阿叔的笑容还挂在脸上,但眼睛不再笑了,“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字面意思。”神永新二向后靠在沙发上,双腿交叠,手臂搭在沙发背上,“通过暗示和催眠,植入虚假的记忆,让他相信自己是怪物,让他相信自己天生就有暴力倾向,然后利用他的罪恶感和自我厌恶来控制他。”他顿了顿,嘴角浮现出嘲讽的笑:“真恶心,比我那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极端自我主义的爹都不如的垃圾。”阿叔笑了,但那笑容有些僵硬。“这是很严重的指控。”他站起身,像是受了委屈的老人,“您有证据吗?神永社长,而且我怎么可能是那种讨人厌的家伙。”“哦?那种讨人厌的家伙?”神永重复着这个措辞,语气玩味,“我可没说讨人厌,我说的是垃圾。但您自己用了讨人厌的家伙这个词。”他像是在观察什么有趣的现象:“为什么?”阿叔的笑容僵了一瞬。“只是随口一说。”他恢复了和善的表情,岔开话题,“不过神永社长似乎对心理学很有研究?想必也是这方面的专家吧?”,!“不知道您师从何人?学的是哪一派的理论?”神永看着这个快速转移话题的动作,不再追问。“算了。”他的语气变得轻松,甚至有些玩味:不过你的技巧很有意思,混合了精神分析理论、间接暗示技巧,还有一点锚定技术。”“让受术者相信创伤记忆是真实的,然后在每次对话中强化这个记忆,同时建立你作为救赎者的形象。”“但这些把戏太明显了,对于学过一点心理学的人来说,就像是小学生的魔术表演。”“神永社长过奖了。”阿叔还是那副和善老人的假笑,“我只是个普通的老人,只是想帮助一个迷失的孩子。”“普通的老人不会有这样的眼神。”神永新二再次打断他,“也不会有这样的手。”他指着阿叔的双手。“这是格斗家的手,或者说杀手的手。从您刚才的反应来看,您对讨人厌的家伙这个评价,有某种个人化的恐惧。”“这通常来自童年创伤,来自一个讨人厌的父亲形象,越是害怕这个评价,就越证明您父亲曾经就是这样的人,而您最害怕的就是发现自己也变成了那样。”“够了。”阿叔不再假笑。“既然你这么懂催眠,不如我们玩个游戏?”“什么游戏?”新二似乎很感兴趣。“看谁先让对方说实话,用催眠。”“有意思。”新二笑了,“那就让我先来吧。”他改变了语调。完全不同的节奏,完全不同的频率。但更精准,更深入,更致命。就像学生突然展示出比老师更高的技艺。就像徒弟突然证明师父只是个三流演员。声音像是海浪,一波接一波。阿叔想抵抗。他是这方面的专家,知道所有的技巧,应该能抵抗的。但做不到。“说实话。”新二的声音变成了不可违抗的命令,“为什么要控制阿一?”阿叔的嘴巴动了。他想说“不”,想保持沉默。但话语开始泄露。“因为他是完美的工具……”不!我在说什么!停下!但嘴巴不听使唤。“强大的身体能力,脆弱的精神状态,容易被引导,没有社会关系……没有人会在乎他。”他的声音越来越急促:“我需要他来清理碍事的人,需要他制造混乱,让黑帮互相残杀,让他们削弱彼此,然后我来收拾残局。”“原来如此。”新二点头,“你想成为新的地下皇帝。”“不……”阿叔的眼神已经完全涣散,“我想看……”“想看什么?”“想看月下恶鬼,想看天灾降临的样子,想看这个腐朽的世界燃烧,想看所有人在恐惧中挣扎……”他的声音变得更激动,更癫狂。“我也那样恐惧过,被践踏过,被当成垃圾,被这个世界抛弃!凭什么!凭什么!”“我要让所有人都体验我的痛苦!我要让他们知道被遗弃的感觉!被轻视的感觉!被当成废物的感觉!”啪!神永新二打了个响指。阿叔猛地清醒,像是从水里被拽出来。我说了什么?我刚才把一切都……“不可能,催眠不是这样的……”他看着神永,眼中满是困惑和震惊,“催眠无法强制让人说出不想说的话,受术者必须有配合意愿……”“你到底做了什么?!这根本不是催眠!”“你说得对。”神永平静地点头,“催眠确实无法强制人说真话,但是我也没有强制你。”“什么意思?”阿叔不可置信地问。“你自己想说的,从你说出讨人厌的家伙那一刻起,你就已经准备好要坦白了。”“不……”“催眠只是个触发器。”神永继续解释,“真正让你说出真话的,不是我的技巧,而是你自己的心。”“你操纵了那么多人,控制了那么多棋子,站在幕后看着这一切,但你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真话,从来没有人真正理解你。”“不是你不想说,而是你太想说了。”“想让人知道我不是无缘无故变成这样的。”“想让人理解我也曾经受过伤。”“想让人承认我的痛苦是真实的。”“是你自己选择了坦白,而我只是给了你一个说出来的理由,这样你的自尊就不会受伤,你可以把责任推给催眠,而不是承认你渴望被理解。”“心理操纵。”神永新二居高临下地看着阿叔,“就像你对阿一做的那样,感觉如何?被人操纵的感觉?”阿叔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盯着神永。“知道我从你身上看到了什么吗?”神永的声音变冷,“一个心怀怨恨的失败者,妄图通过操控一个青年来搅乱新宿,以此欣赏混乱的风景。”他摇头,“这可不是什么宏大的理想,只是廉价又自私的娱乐罢了。”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总是有些自以为是神的家伙们,坐在高处,俯视众生。”“觉得自己超脱了,觉得自己看透了,但实际上,只是内心空虚的可怜虫,用别人的痛苦来填补自己的虚无。”阿叔的表情扭曲了。“你有什么资格评价我!!”那个温和的老人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野兽,纯粹的野兽。他身体微微下沉,重心降低,肌肉绷紧。就在爆发的前一瞬间。阿一动了。右腿像鞭子。不,像雷电。从静止到全速,零点一秒。身体像弹簧一样释放,所有力量集中在那一条腿上。正中侧腹。阿叔的身体呈“く”字型弯曲,然后像被巨锤击中的沙袋一样横飞出去,撞在墙上。上半身衣服因剧烈的冲击完全崩解。布料碎片像蝴蝶在空中飞舞,显露出了真相。那不是五十岁该有的身体。没有老人的松弛,没有岁月的痕迹。只有健壮得不可思议的肌肉。胸肌像盔甲,腹肌像砖块,三角肌如铁球。每一块肌肉都清晰可见,线条分明,充满力量。“咳……”阿叔慢慢站起来,嘴角的血迹被他用拇指抹去,然后舔舐。他笑了。“很好……很好!”他撕掉剩余的衣物碎片,露出完整的上半身。“知道吗?”“我年轻时,可是靠这副身体,一个人打垮过整个组的,三十七个人,包括五个空手道黑带,两个柔道高手,还有十个拿着武器的家伙。”他握紧拳头,前臂的肌肉像是活物一样蠕动,“十年前,我徒手撕碎了十三个职业杀,我这副身体,是在地狱里锻造的,是踩着尸体堆起来的,是真正的人间凶器。”神永新二从沙发上起身,从口袋里拿出两个面具。“戴上吧,二号。”他把面具递给阿一,“杀手确实打不倒他,但这个就不一定了。”两人同时戴上面具。廉价的塑料遮住了面孔,却让灵魂显露。一号。二号。阿叔嗤笑,“戴个破面具能改变什么?玩具就是玩具,你们以为自己是英雄?可笑。”但身体却很诚实,已经摆出了格斗架势。他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阿一身上。阿一这个小鬼确实有两下子。但论技术,论经验,他还差得远。只要抓住机会,就能一击必杀。但就在这个瞬间,一号动了。好快!这是阿叔唯一来得及在意识中闪过的念头。好重!这力量,不可能……他明明只是个商人……怎么可能……还没来得及调整,二号的踢击已至。他本能地用双臂格挡。那种速度,那种精准度,还有那双湛蓝的眼睛。不会有错的。眼神,气质,力量。月下恶鬼。“原来如此……”血从嘴角流下,但他不在乎,“原来是你……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月下恶鬼是你,真的被我引出来了!月下恶鬼!居然……就在我面前!”“来吧!让我见识一下!真正的怪物!”阿叔率先出击。右拳直冲,目标是一号的太阳穴。一号侧身闪过。阿叔顺势转身左肘后击,目标是一号的咽喉。一号低头,阿叔右腿横扫。一号跳起,腿从脚下扫过。阿叔收腿,在一号落地的瞬间冲膝!一号双手下压,按住那个上冲的膝盖,借力后翻。在空中翻转一圈,稳稳落地。五秒。十三个动作。全部被化解。阿叔改变策略。不再进攻,而是防守反击。摆出更稳固的架势,等待破绽,等待机会。阿叔硬抗攻击的同时抓住了一号用来进攻的手臂。但一号顺着力道,空中翻转。然后反手抓住阿叔的手臂。阿叔被狠狠摔在地上。怎么可能……我的技巧……被复制了?怪物……真正的怪物……他站起。摇摇晃晃,但还是站起来了。再被打倒。他又站起。鼻梁被打断,血模糊了视线。他还是站起。肋骨断了三根,呼吸困难。但他不停地站起来。他一直自负于自己的力量。那足以徒手捏碎头骨的握力,那可以打穿混凝土墙的拳头。他一直自负于自己的技术。那在无数生死战中磨练的杀人术,那用几十年时间完善的格斗体系。但今天,无论力量还是技术,都被彻底碾压。最可怕的是,阿叔能感觉到,他没用全力。他在……玩。不,不是玩,而是在教学。教阿一如何战斗,如何利用技巧,如何读懂对手。而他现在成了陪练。阿叔抓住机会用茶几当武器。实木的茶几,至少三十公斤,在他手中像玩具。,!横扫!呼——!茶几在空中呼啸。两个骑士同时后跃。阿一跃向左侧,新二跃向右侧。阿叔抓住这个机会,转身冲向窗户。哗啦!玻璃碎裂。他的手伸向窗台下方,那里藏着他的后手。预备的武器,防身的凶器。军刀。冷兵器时代的残响。他转身,握紧刀柄。“拓!”x2两个骑士在空中,以完全相同的姿势。阳光在他们身后形成光晕。“骑士踢!”两个声音重叠成一个。阿叔想躲,但已经晚了。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没有躲避的可能。一个击中胸口,感觉像是被卡车撞击。肋骨全部断裂,胸骨凹陷,心脏几乎停跳。一个击中腹部。感觉像是被炮弹轰击。内脏移位,脊椎弯曲,意识模糊。阿叔的身体被打进地板,不是倒下,不是摔倒,而是像钉子一样被敲进去。地板崩塌,烟尘弥漫。家具倒塌。墙上的布局图飘落。所有的计划都随着尘埃飘散。阿叔躺在坑底。身体扭曲成不自然的角度,意识游离在崩溃边缘,像是随时会断的线。但他还在笑。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恶鬼……真正的怪物……不虚此行……真的……不虚此行……然后,意识陷入黑暗。三小时后阿叔醒来时,发现自己被绑在椅子上。绳子很专业,不是普通的绑法,而是限制所有关节活动的绑法。稍微用力,就会勒进肉里。“你要杀了我吗?”他问。“不。”新二摘下面具,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你会去自首。”“为什么我要……”阿叔想要反驳。“因为这是你唯一的选择。”新二的声音恢复了平静,“监狱,或者被那些发现真相的黑帮撕成碎片。”“你操纵他们自相残杀,让他们以为是船鬼组干的,让他们以为是安生组干的,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新二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城市,“用钢针?还是更有创意的方式?也许会把你泡在水泥里,慢慢凝固?也许会一点点切下你的手指、脚趾?也许……”阿叔沉默了。他知道新二说的是真的。确实,监狱至少能保证他活着。至少能保证他死得有尊严。不会被折磨,不会被羞辱,不会成为别人的“艺术品”。“我……我明白了。”他低下头。“阿一。”新二转向他的朋友,“你以后想做什么?”问题太突然,阿一愣住了。“我……”他摇头,“不知道……“”没有目标。没有梦想。就像被抽空了。没有阿叔的命令,没有杀戮的任务,没有“正义”的使命。他不知道该做什么。“这样啊。”新二点头,“就像这个时代一样,梦想破灭后,所有人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失去方向的人,失去目标的国家,失去信仰的社会。”他走到阿一面前,“不如,做一段时间的皮套演员怎么样?”“什么?”阿一和阿叔同时愣住。这个提议太荒诞了。从杀手变成皮套演员?“皮套演员。”新二认真地说,“我正好有这方面的想法,公司开个新部门,拍特摄剧,给孩子看的。”他看着阿一,“闲下来的时候,还可以去商场、去福利院表演。”阿一的眼睛亮了。“我……我可以吗?”“当然。”“我会努力的!”阿一用力点头。“我也是。”新二看向窗外,“我们一起。”:()eva永恒的幸福与变革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