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院上下的人皆是她亲手挑选,谁知姑娘回府不到半个时辰,就出了这等纰漏。
沈卿云抬手止住她,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不必大动干戈,去账房领了月钱,逐出府去便是。”
她静静望着门外那道瑟瑟发抖的身影,吩咐道:“把那帖子取来吧。”
入手并非熟悉的瑞脑冷香,反倒袭来一阵甜腻气息,与玉兰芬芳奇异交织。
沈卿云展帖细观,有些诧异。这宴席并非她预想中那般,竟是荣国夫人做东,代唐家设下的赏荷宴。
“她竟舍得抛下崔家,重回唐府?”
沈卿云拈着做工精细的请帖,若有所思:“我瞧着,倒是不似她的做派。”
“姑娘在宫中这些日子,怕是还没听说。如今满京城都在议论,说荣国夫人当真是好命。娘家眼看着要倾覆,转身还能靠着夫家继续享这泼天富贵。”
青篱轻声接话,语气里带着几分唏嘘:“再说固执又能如何?清算之时,怕是连全身而退都难。”
“自作孽而已。”
沈卿云将那帖子搁在案桌上,没有半点怜悯:“无甚可怜的,站得越高,摔得越惨。”
话虽如此,次日赴宴时,见那盛装华服的美妇人迎面走来,沈卿云仍是倾身见礼,淡笑道:“见过荣国夫人。”。
“沈医丞肯拨冗赏光,当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
崔时雪唇边噙着得体的笑意,目光不着痕迹地细细打量眼前这位贵客。
今日的沈卿云挽起发髻,妆容精致。一改往日素净装扮,恰似明珠拭尘,月华初绽,通身气度清贵照人,令人不敢逼视。
她心底不由暗叹,不过数月光景,这位昔日看似寻常的女医,而今已是御前第一得意人。
朝野间早有风声流传,说新帝登基后中宫虚位以待,便是属意这位既有清流门第,又具从龙之功的奇女子。
“夫人盛情相邀,岂敢推辞。”
沈卿云垂目一笑,举止从容。抬手间,腕间那只熟悉的翡翠镯子漾开一泓碧色流光。
崔时雪目光倏然一凝。
那正是当初二人在钱庄初晤时,她亲手赠出的见面礼。
她心绪稍定,立即示意身旁心腹侍从:“西竹,你亲自为姑娘引路。”
荷风拂过曲径,这座宅邸虽不及崔府昔日的赫赫威仪,却也是移步换景,处处透着世家沉淀的富贵雍容。
穿过月洞门,转过九曲回廊。但见花木扶疏,一道熟悉的身影蓦然映入眼帘。
唐九霄正负手立在廊下。
沈卿云看了一眼守在外侧的西竹,再望向那道背影,恍然开口:“原来,你的手已经伸得这般长了。”
“总归不曾存着害你的心思。”
他闻声回首,在看清她的刹那,眼底掠过毫不掩饰的惊艳:“阿云。”
这一声唤得低沉,沈卿云原以为他还有后话,谁知他竟就此止住。
唐九霄就这般直直凝视着她,目光深邃,看得她心头发毛。
“你费尽心思将我引到此处,总不会只是为了盯着我看吧?”
她终归没忍住,率先打破这片沉默:“究竟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