咨尔沈修远,器识宏深,持躬清正。昔年执掌大理寺,明刑弼教,功在社稷。朕嗣守鸿业,思贤若渴。兹特擢尔为从一品太师,总领文华殿事,匡辅朕躬,燮理阴阳。
尔其钦哉,毋替朕命。
晨曦初透,一道身着朱紫官服的身影逆光踏入金銮殿。
来人鬓角已染霜色,身姿却依旧挺拔如松。他步履沉稳地穿过两侧文武百官,在御阶前肃然跪倒,双手高举接过那道明黄圣旨。
“臣沈修远,谢主隆恩。”
太师与太傅、太保并称三公,虽不直接掌管具体政务,却肩负辅导太子,参议朝政的重任。
陛下在此时将这位隐居多年的旧臣召回,一举擢升至如此高位。
这一举动,无疑是在向满朝文武释放一个明确的信号。
东宫之位,陛下心中已有属意。
殿中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年轻官员尚在面面相觑,几名须发花白的老臣却已变了脸色。
沈修远这三个字,对他们而言可谓如雷贯耳。
当年陛下登基,正是此人以雷霆手段整肃朝纲,亲手将那位权倾朝野的御史大夫送进天牢。
更令人称奇的是,他在立下这不世之功后竟急流勇退,任凭陛下再三挽留仍执意辞官,从此杳无音信。
此刻几个心思敏捷的官员忽然想起前日那道圣旨。
那名破格晋升太医副丞的女医,不也姓沈?
这沈姓并非大姓,莫非……
崔丞相手持笏板,冷眼看着这乱局,心下却是长长吞了口气。
这蛰伏多年的家伙,终于忍不住浮出水面了。
待沈修远在他身侧站定,崔相侧过身,唇角牵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原是沈师弟。经年未见,师弟风姿卓然,不减当年。”
“崔相爷言重了,沈某愧不敢当。”
沈修远微微颔首,礼数周全却透着疏离。
二人年少时确曾同窗共读,有过几分浅薄交情,却也仅止于此。
自入仕途,一个在清流,一个掌权枢,道不同不相为谋,早已渐行渐远。
“哪有,说来,咱们两家也称得上沾亲带故。”
崔相面带微笑,回道:“老夫小女儿膝下的九郎,与令媛相识于微时,江湖儿女虽不拘小节,但既已同行数载,如今回京,理当由老夫做主,择吉日成全这段良缘。”
这番话恰似在平静湖面投下巨石。
虽说江湖中人不拘礼数,可沈卿云以未嫁之身与郎君漂泊数载之事,在重礼法的世族眼中已属离经叛道。
此刻在朝堂之上公然提及,不仅令满朝哗然,更是在天子心中埋下一根尖刺。
沈修远面色骤寒,毫不动容地回道:“崔相慎言!小女蒙圣恩入太医署,向来谨守本分。令郎若真知礼,又岂会任流言损及闺誉?这般行事,倒让沈某不得不质疑相府门风。”
他转身面向御座,朗声道:“陛下明鉴,臣女潜心医术,至今待字闺中。崔相今日殿上这番言语,是要断送臣女清誉,更是要辜负陛下破格擢拔之心啊!”
满朝哗然。
明眼人都听得出来,这早已超出两家私怨的范畴。
先前便有人私下议论,这位突然还朝的沈太师,迟早要与把持朝政多年的崔相势同水火。
只是谁都不曾料到,这场交锋竟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不加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