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骤然凝固。
青篱吓得面色惨白。
就在这时,榻上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闷咳。
唐九霄无意识地蹙紧眉头,唇边渗出一缕发黑的血丝。
沈卿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最后看了眼那张苍白容颜,银针在指间转了个弯,精准刺入他胸前大穴。动作快得只余残影,几枚银针已封住心脉。
“走吧。”
她拂袖起身,再未回首。
缇骑无声地分列两侧。
经过青篱身边时,沈卿云以极低的声音快速交代:“每隔半刻钟以参片吊气,令唐家人即刻去请大夫,方子就照我先前开的用。”
没有方子,这只是预先互通的几个暗号之一,意为“事态紧急,速求援手”。
宫灯将她的身影拉得颀长,踏出房门的刹那,她听见身后传来青篱轻且利落的应答:“奴婢明白。”
沈卿云正欲俯身入轿,抬首间忽觉一道视线如芒在背。
轿前立着个陌生缇骑,玄甲覆面,唯露出一只完好的左眼,此刻正阴鸷地锁在她身上。
“沈姑娘。”
那人声音嘶哑,似乎在强忍着什么剧痛:“请速登轿。”
沈卿云心下一跳,恰恰好好对上那只完好的左眼。
这眼神何其熟悉,那森然杀意与河岸边的刺客如出一辙。
她脚步微滞,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他右肩。
虽被戎装遮掩,但仍能看出那处姿态僵硬,与左肩浑然不同的绷紧。
“这位大人似乎有伤在身。”
她不经意地开口,指尖已悄然扣住袖中银针。
那独眼缇骑瞳孔骤缩,按在刀柄上的指节猝然发力。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方才那手持金令的将军忽而上前,冷声催促:“圣驾不等人,请姑娘即刻启程。”
沈卿云俯身入轿,在帘幕垂落的刹那抬首一望。
天边夜色浓稠如墨,而皇城的轮廓在远处若隐若现,宛如蛰伏的巨兽。
宫轿起行时,她分明听见窗外传来一声极轻的冷笑。
那独眼缇骑正勒马随行在侧,完好的左眼透过轿帘缝隙紧锁着她,如同猎鹰监视着爪下的猎物。
从崔衍往日透露的只言片语中,沈卿云早知缇骑已分作两派。一派是天子亲卫,执金令而行,如臂使指。
另一派则掌管宫禁庶务,看似权势滔天,实则早被隔绝在权力核心之外,形同虚设。
眼前这些手持金令的缇骑,分明是天子麾下的心腹。
要取她性命的,竟是那位九五之尊!
沈卿云指节攥得发白,衣袖在掌心皱成一团。
她忽然想起方才那场精心设计的刺杀。
刺客身手不凡,却偏偏留下破绽。
这批缇骑来得恰到好处,仿佛早就候在暗处。
只怕圣上旧疾复发是假,借机将她召入宫中秘密处决才是真。
这分明是场明晃晃的鸿门宴。
沈卿云指尖冰凉,思绪在生死关头反而异常清明。
要她性命,于圣上而言,不过是碾死一只蝼蚁般轻松,何必这番大费周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