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没出过门,石美兰都替她操心,这要是出去闯出什么祸来,把刚到手的秘书工作给丢了怎么办?
这人啊,不管到了什么地方都得学习,得上进,千万不能自己懒怠,随波逐流。
石美兰其实也没出过差,她也是头一回出来工作,对各种没听过的东西都充满了警惕和恐慌,总觉得自己什么都不会,怕被这个时代给抛弃,怕出去被人看不起,因为是个农村户口,也处处不如人,所以忍不住提前去打听打听,只要听出来一点动静,都要回头跟孩子说一遍。
有些时候吧,她看起来确实显得诚惶诚恐又小心翼翼,但是没办法,人处在低处,就是什么都会担心。
胡红花赶忙挤过去,把衣服里的吃的掏出来说:“婶子,咱俩一边吃一边说。”
石美兰让开些地方,俩人一起坐在了桌子前面。
油纸包被拆开,喷香喷香的大烤鸡在昏黄的台灯下面冒出来一阵香气,渐渐填满了整个宿舍。
台灯的光芒照着她们俩,像是一种微小而坚定的幸福。
明天也一定是很好的一天。
——
次日,清晨。
今天早上石美兰和胡红花都早起了些,两个人一起去食堂吃了顿饭后,胡红花提着皮箱子去了四栋办公楼。
进了办公楼,石美兰就看见孙主管办公桌脚边儿上也放了一个小皮箱子,她的心一下子就放回到肚子里了。
幸好提前给胡红花准备上了!
等到了上班时间,孙主管就带着办公室其余的出差的人一起出了门,包括胡红花在内,一共走了六个人。
再加上销售部的人今天出去跑业绩了,所以原本熙熙攘攘的办公室一下子就空了,看上去竟然有几分寂寥。
但是!石美兰的日子也好过起来了。
孙主管走了,这顶头上司不在,她绷着的那根神经也松了,等到所有人都走了之后,她还摸到一楼前台去,借前台的座机给李家村打了个电话。
胡红花出差这事儿,她得跟胡成军说一说,虽然人家离得远,但是也是胡红花的长辈,有什么事儿,石美兰得第一时间告诉人家一声。
李家村地方偏远,整个村里就只有一个电话,在村支部里,打电话就得直接打到村支部里去,村支部那头知道要找谁之后先挂断电话,省点话费,然后再去用村支部大喇叭喊人。
村头的大喇叭是专门用来通知全村人的,有什么事儿,就用村头的猪都能听见的村镇大喇叭嗷嗷一顿喊,全村的人都能听见,村里边一喊大喇叭,被喊的人自己就回来接电话了。最后等人来了,再拨通回去。
这么一通折腾,起码要十来分钟。
石美兰就在前台等了十来分钟,跟前台小妹儿聊了一会儿的天儿,还送人家两颗椰子糖和一个苹果——找人家这里办事儿,总不能空手来嘛。
十来分钟后,座机电话响起,石美兰守在柜台旁边接通。
隔着一个电话听筒,石美兰听到那头传来了胡成军的声音。
“喂?”电话那头的动静略显低沉,又因为听筒加了些许噪音,听上去略有些许嘶哑。
“是我。”石美兰说:“我跟你说一声,胡红花升职了,然后因为工作原因出去出差了,不知道要几天,你别担心,我会跟着看着的。”
电话那头的胡成军沉默了两秒,然后说:“谢谢。”
石美兰回了一句“谢什么,应该的”,说完她就想挂电话,结果那头的胡成军突然说了一句:“之前那个饭馆,我盘下来了。”
石美兰愣了一下,回了一句“什么”,就听见胡成军继续说:“之前我们吃饭的那个饭店,我盘下来了,今天我就过去,有空的话,我们——”
——
那时候正是七月二日,天气燥热的很。
李家村的村长办公室就是一个自己搭建的二层楼,简陋又朴素,一楼是办事处,八十多平米,二楼是办公室,办公室的办公桌临着一个大窗户,窗外有一颗很高的树,正随着夏风摇曳绿油油的枝丫,树枝剐蹭碰撞,传来哗哗的声音。
胡成军现在站在办公桌旁,看着窗户外面的树枝,听见自己的声音艰涩的落下。
“我们——”
“一起吃一顿饭吧。”
这句话从喉咙里冒出来的时候,胡成军抓着电话的手掌都开始渗出潮热的汗,黏黏的粘在电话上,他的心像是过年要杀的猪,在他的胸膛里四处乱窜,他自己不自控的抬起右手,摁到了胸膛上,跟摁年猪一样用力的往下摁自己的心。
别窜了,心跳声震的耳鼓都发麻了。
“你盘了个店啊!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呢?”电话那头的石美兰的动静一下子拔高了:“你花了多少钱?盘多久?有员工没有?你知道人家店里流水怎么样吗?”
石美兰其实就是个操心的命,跟她关系好的、被她放在心上的人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儿,她都要操心一下,之前操心胡红花,现在又连带着开始操心胡成军。